楊千古出言譏諷道:“劉蛻,是不是我眼花了,怎么瞧見好大一個烏龜殼。怎么從流霞洲跨海飄到這里來了,是這里還在打仗,馳援我們扶搖洲來了?”
劉蛻的下宗,畢竟是建立在流霞洲,還是要給荊蒿幾分薄面的,便沒有附和什么。
荊蒿哈哈笑道:“縮頭烏龜何必說甚烏龜殼呢。”
被揭短說中了最大傷心處的楊千古,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荊蒿嗤笑一聲,同境修士,練練手,怕你個卵!
陳平安伸手拍了拍身邊荊道友的胳膊,望向那個魁梧男子,以心聲說道:“可算半個扶搖洲本土修士的刑官豪素,讓我與楊山主轉告一句話,他很感謝你當年說了幾句仗義話?!?/p>
楊千古愣了愣,說道:“虛頭巴腦的客氣話就別說了,我不愛聽,打小一雙耳朵里就裝不得‘客套’跟‘寒暄’,懇請陳隱官與那當什勞子刑官的豪素,轉告幾句,真要感謝,就拿出點實在的,我后山如今重建山門,百廢待興,加上我兵解在即,山頭想要恢復當年戰(zhàn)前的鼎盛聲勢,很難,未來百年、甚至是兩三百年之內,可能都會缺少一個真正能扛事的高手坐鎮(zhèn)山頭,我聽說他去了青冥天下的白玉京,那就讓他找個機會,回一趟浩然天下,祖師堂金玉譜牒上邊,寫不寫名字,隨他,但是必須撂幾句狠話出去,三百年內,后山都是他豪素罩著的。”
陳平安先答應下來,想起一事,笑道:“鄭先生不是對后山評價很高?”
相傳鄭居中曾經(jīng)在扶搖洲現(xiàn)身,忙正事大事之余,閑暇時,這位公認的魔道巨擘
山海一片神行
海上生明月。
一個“生”字,真是妙絕,余味無窮。
即便是一位劍仙,用上了神游手段,御劍速度再快,肯定還是比不過隨便跨洲的三山符,也比不過那艘夜航船。
一尊縹緲法相掠過海中島嶼萬千,在大海之上,磅礴劍氣破開云海無數(shù),青影開辟出一條條極長的云中道路。
偶有水裔驚駭抬頭,只見那青色劍光一閃而逝,忽明忽暗,片刻過后,才傳來一串震耳欲聾的雷鳴,響徹在寂寥海天之間。
劍仙偶爾降低御劍身形,劍氣劈波斬浪,路過某座孤懸海外的島嶼,山中翠色向一邊傾斜,簌簌作響。
途徑一座不知名的海上仙府,華美建筑鱗次櫛比,燈火通明。
那道差點就要筆直一線撞上島嶼的青色身形,霎時間分作十數(shù)條劍光,高高低低,剛好繞過這座祖山。
遇山而分的璀璨劍光,在空中拖拽出一條條耀眼軌跡,流光溢彩,在百余里外的海面上重新凝為一線。
調息換氣的間隙,放緩劍光,陳平安現(xiàn)出身形,畫出一條半弧,青衫飄落在海面上,大步踏波而行,雙袖飄蕩,滿是海風。
想要在廣袤無垠的海上,碰見一條渡船,或是一位御風遠游的煉氣士,都無異于大海撈針。
今夜還真被陳平安碰到了一個,此人駕馭一艘符舟,緩緩尾隨一片月下熠熠的神異彩云,青年修士拋竿云海中。
陳平安在彩色云海邊緣地界停下腳步,頗有閑情逸致的垂釣青年,抬了抬眼簾,以南婆娑洲雅言開口詢問道:“何人?”
陳平安用最醇正地道的那洲雅言微笑道:“出海訪仙的陸地神仙?!?/p>
青年手腕擰動,抽竿散餌,彩色云海中漣漪陣陣,拽回魚線,重新搓了一塊秘制餌料在魚鉤上,一次拋竿,呼嘯成風,那根細微不可查的金色魚線,長達百余丈,青年笑了笑,“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