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放回袖中,問道:“門檻比較高,不容易學會?”
即便有承載神性的道冠者,作為精研此術(shù)的基礎(chǔ),陳平安只敢說學到了一點皮毛,離著登堂入室的境界,不可以道里計。
先前就拿青壤和仙藻幾個小試牛刀了幾回,確實如老觀主所說,依仗雙方懸殊境界,也只能推動些許仙藻,預(yù)見了她在心相天地內(nèi)與蕭形的重逢,僅此這一條線,數(shù)以百計的“仙藻”站在這條金色長線上,脈絡(luò)清晰。反觀青壤和豆蔻,就看不長遠。
而范銅和謝三娘,各自出現(xiàn)了十數(shù)條蔓延出去的絲線,他們與脈絡(luò),宛如一座祖山與旁支龍脈的關(guān)系。
其中兩條相對實在的金色長線,可能就是代表著他們的兩種不同命運,一條直達此地山神廟。
一條卻是蔓延到了當下趙鐵硯、簡繡他們這邊,交纏在一起,好似打了個繩結(jié),最終范、謝夫婦二人,就此身死!
所以陳平安才會先選擇親身入局,將他們帶在身邊,再贈送給他們?nèi)w神仙錢,放慢腳步,在此等候他們雙方好像“走龍銜接一處”的景象。
陳平安既在等人也在等事。等著仙,神,鬼,妖,人,他們悉數(shù)匯聚在此。
先前推衍武夫范銅、女鬼謝氏之時,陳平安看到了一些模糊畫面,例如有一個后來才知名叫儲熹的練氣士,瞧見了那矮小婦人,認出了是一頭漂泊無依的孤魂野鬼,沒什么根腳背景。估計她能夠維持一點靈光不滅,是靠身邊跟著個見色忘命的惡漢,用以補充陽氣。也有一個名叫況夔的修士,靠著家學,略通望氣手段,其實看出了那女鬼婦人,有幾分由濁轉(zhuǎn)清的跡象……
在那之后,陳平安就沒有再推衍范、謝夫婦的命理走向,畢竟算命一事,不可過于頻繁,容易把命算薄。
謝狗看了眼山主。
平時多聰明一人,想東想西的,渾身都是心眼,咋個一碰到修行事,腦子就不靈光了呢。
陳平安默默嚼著一根撣去泥土的甘草。
他總是這樣,喜歡管閑事。
可能是因為自己太沒有少年氣的關(guān)系,他就特別喜歡那種滿身少年氣的人。
記得先前在那合歡山地界的潑墨峰之巔,陳平安跟楔子嶺白茅第一次見面,當時山上還有心懷叵測的鬼祟之輩。
之后便有天曹郡劍修張雨腳,金闕派垂青峰金縷,一雙璧人的少年少女,聯(lián)袂而至,他們一出場便讓白府主驚駭萬分。
那位山澤野修眼中高高在上的少年劍仙,配合少女的神通,一斬再斬,雷厲風行,全無過錯。
修道之士,堂堂正正的斬妖除魔,不過如此。
那種少年意氣風發(fā),不必言語。
別看上次在青杏國京城重逢,陳平安跟張雨腳形若陌路人,估摸著少不得要在少年那邊落個倨傲的印象。
但是在自家山頭,與于玄閑述江湖事,陳平安卻是專門提及此事,對那少年劍修,毫不吝嗇溢美之詞。
當陳平安賤兮兮說起那少年曾經(jīng)幾乎屬于當著自己的面,親口說自己日后若是見著了那位陳劍仙,給對方提鞋也不配,但是他補了一句,也不會提鞋。言外之意,欽佩歸欽佩,絕不肯惺惺作態(tài),故意低人一等,賣乖討好。
聽聞這件趣事,于老真人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撫須點頭,給出一句評價,少年郎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