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疑心情復雜,誰能想象自己揣測身份多年、始終沒有任何線索的座位相鄰之人,雙方竟然前不久才一起結(jié)伴同行多時,跨洲游歷,從寶瓶洲去往桐葉洲。
曾先生自嘲道:“大概我這就叫陰魂不散?”
秦不疑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
昔年總計二十把椅子,秦不疑都以數(shù)字標記。
有些人,身份、山頭都不用猜。參與議事的次數(shù)多了,憑借這些人的說話內(nèi)容、做事風格,其實就等于自報身份。
比如來自三山福地的萬瑤宗宗主韓玉樹,開口議事,話題集中,多是圍繞桐葉洲,絕口不提別洲事務。
至于北俱蘆洲的婁藐,又屬于特例,那是這邊每多出一個陌生人物,便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瓊林宗的宗主。
有些議事成員,則要循著一兩條蛛絲馬跡,去按圖索驥,也能猜出身份,至多就是無法十分確定。
比如秦不疑先前就猜測“洛衫”,她不是來自倒懸山,就是劍氣長城。
剩下的那撥,藏得很深,一個比一個油滑,如今的身份背景,最早的大道根腳,皆滴水不漏。“曾先生”就在此列。
秦不疑猶豫了一下,還是以心聲問道:“玉宣國崇陽觀內(nèi)的那場襲殺,該不會是曾先生的手段吧?”
若果真如此,就會很麻煩,讓本來已經(jīng)趨于清爽的局面,變成一團亂麻。
洗冤人前腳才邀請陳平安擔任要職,她后腳就與刺殺之人相鄰而坐?這算怎么回事?
秦不疑不敢說自己是光明磊落之人,卻也做不來兩面三刀之舉。
曾先生伸手輕輕一拍劍鞘,笑道:“我雖是常年行走在他人影子中的鬼祟之輩,卻也講究一個買賣公道,實在不愿玷污‘劍客’二字。秦道友只管放心,那場陰謀,與我無關?!?/p>
秦不疑松了口氣。
秦不疑靈光乍現(xiàn),繼續(xù)問道:“先前曾先生提及兩位武學宗師,自言不敢與其中一位的崔誠做買賣,是擔心被那繡虎算總賬,另外那個張條霞呢?”
張條霞作為裴杯之前的浩然武學第一人,突然轉(zhuǎn)去修道,道號龍伯,好像從此就以練氣士自居了,放棄了純粹武夫的身份。
為何如此,山上對此眾說紛紜,雖然不敢直說張條霞貪生怕死,但這確實大多數(shù)練氣士能夠想到的最合理解釋。
至于張條霞如何能夠做到半途轉(zhuǎn)去修道、還可以留下武學境界,又是一個天大的謎團了。
若非張條霞的實力擺在那邊,讓飛升境修士都不敢輕易招惹,相信會有很多大修士愿意去探究此事真相。
曾先生笑而不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秦不疑問了個比較犯忌諱的問題,“敢問曾先生道齡。”
不料曾先生如實回答道:“大道無望,虛度光陰四千載矣?!?/p>
言語之間,頗多唏噓。
飛升與合道,看似只有一境之差,但是這道天塹到底有多難以逾越,如果自身不是飛升境圓滿,恐怕便永遠無法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