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fā)童子不著急御風去往拜劍臺,獨自走在山路間,蘸了蘸口水翻看冊子,是本副冊的副冊,詳細記錄著山中的雞毛蒜皮和恩怨情仇。
比如溫仔細那廝膽大包天,竟敢在鄭大風那邊給隱官老祖下眼藥,說某些山水邸報上邊有些牢騷,質疑隱官大人為何不去蠻荒。
想起此事,白發(fā)童子合上冊子,嘴上碎碎念,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就在此時,一個嗓音在心扉間響起,“不去自然有不去的理由?!?/p>
白發(fā)童子如同挨了一記悶棍,心弦緊繃起來,站在原地不挪步了,就像被施展了定身術。
從它眉心處激射出一粒金光,吳霜降現出身形,徑直向前走去,“跟上?!?/p>
白發(fā)童子耷拉著腦袋,病懨懨跟著,怕啊。
以陳平安的性格,既然答應了吳霜降要照顧好白發(fā)童子,就一定會竭盡全力,絕不含糊。
其實吳霜降一行人問道白玉京的大致結果,陳平安說不定要比青冥天下的山巔修士知道更早,比如當那位落魄山編譜官跌境至幾近“無境”之時,便是這位箜篌道友體魄神魂最為孱弱之時。陳平安當時就心知肚明,吳霜降在白玉京地界,肯定已經“身死道消”。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落魄山都該立即給白發(fā)童子安排一位護道人。比如謝狗,或者是老聾兒。反正至少得是一位飛升境才行。
可既然陳平安沒有這么做,那本身就是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并不需要去過夜航船、蠻荒天下和五彩天下的吳霜降告訴陳平安。
以吳霜降的才情,自有秘術,開辟出一條神不知鬼不覺的“通天”道路,讓白玉京和文廟都無法立即察覺行蹤。
換境。
當然,若說文廟和白玉京有心,假定存在一種可能,吳霜降能夠“借尸還魂”,再借此反推真相和過程,盯著落魄山,想必也能尋見蛛絲馬跡??蓡栴}在于禮圣去過大驪京城了,幾位至圣先師的得意學生,因為封正一事,更是去過落魄山……既然他們都沒有說什么。那么文廟對待此事,態(tài)度就很值得玩味了。
先前持劍者現身青冥天下,并非是陳平安對白玉京的某種shiwei,而是對吳霜降的一種提醒。
按照約定,可以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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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饗伏地叩拜,起身后略作思量,一步跨洲,來到桐葉洲。
很快劉饗身邊便多出一位神色木訥的“桐葉”道友。
只見他頭戴一頂碧玉冠,一雙金色眼眸,腰懸一枚玉圭佩飾,形容古貌,有王侯氣象。
但是滿臉疥斑,而且身上裝束變化不定,或是青袍玉帶,或是縞素披麻,或是披掛甲胄。
這就是桐葉一洲氣運流轉導致的合道,或者說是顯圣。
劉饗說道:“文廟圣賢對皚皚洲充滿憂慮,那我就偏愛幾分。北俱蘆洲最不服管束,所以我便青睞。你桐葉洲一向最為閉塞,所以我才肯讓你顯化。將來他哪天去蠻荒戰(zhàn)場,不管是以何種身份,你就都跟著,就當是一起還禮蠻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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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姜赦覺得眼中陳平安變得陌生起來,竟是讓他這位兵家初祖心中,沒來由起了一種大道之爭的殺機,以及壓力。
陳平安自言自語道:“終于記起來了。三教祖師已經散道,萬年未有之變局,人人爭渡,得道者一。原來崔師兄早就算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