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笑道:“在王朱的東海水君府,他們倆竟然沒有打起來,難道是因為都姓陳的緣故?”
鄒子解釋道:“雙方身世相仿,年少時境遇差不多,可謂慘淡至極,所以陳清流能忍就忍了,換成別人膽敢擋道,以他一貫脾氣,早就出劍了?!?/p>
裴旻說道:“不得不承認,陳平安這家伙的長輩緣,確實不俗?!?/p>
鄒子說道:“當時陳清流其實想要順勢為之,幫陳平安走到一條更加安穩(wěn)的岔路上去。說是岔路,只是相對于后者既定道路而言,也還是一條大道。只不過陳平安注定不可能接受這份好意?!?/p>
裴旻問道:“怎么講?”
鄒子說道:“比如選擇被陳清流幾劍砍死,變成鬼物,就有了足夠理由,再不去管天下大勢,就此蟄伏,修心養(yǎng)性,只需在那落魄山打理好家務(wù)事,閉關(guān)修道個大幾百年,以陳平安的心智,不難找出一條更加趨近于‘純粹’的劍道,步步登頂,等到哪天境界夠高了,再去找白玉京的麻煩?!?/p>
裴旻想了想,贊同道:“淪為鬼物,代價不小,只是不必理會身外事,得以在山中煉劍,專心修道,盡力追求純粹,不失為一條穩(wěn)當?shù)慕輳健!?/p>
鄒子說道:“你們還是小覷了陳平安的心氣?!?/p>
裴旻笑道:“到底是多大的心氣,才能被我跟青主道友都小覷了?”
鄒子說道:“心氣所在,一個‘爭’字?!?/p>
裴旻說道:“曾經(jīng)的什么都不敢有,如今的什么都敢爭,真是翻天覆地的心性變化。”
鄒子說道:“也不盡然。心性并未走極端,反而是一種脫困,恢復(fù)到了一種‘自在’的狀態(tài)。陳平安少年時走廊橋,就狠狠爭了一次。當時齊靜春讓他不要停步,繼續(xù)往前走幾步,看似是鼓勵,實則還是陳平安本心使然。無此底色作為支撐,恐怕那位至高存在,正眼都不會瞧一下陳平安?!?/p>
裴旻突然笑道:“偷過西瓜吃的人就是不一樣了?!?/p>
鄒子點頭道:“正其位,放其心,安其神?!?/p>
裴旻抬了抬下巴,“來了?!?/p>
陸臺手持竹制登山杖,一路劈砍野花,慢悠悠晃蕩向那兩位山巔人物的傳道恩師,見了面,開場白便是一句很不尊師重道的問責言語,“你們?yōu)槭裁雌槍﹃惼桨玻俊?/p>
浩然三絕頂之一的高瘦老者,劍術(shù)裴旻說道:“你是不是搞錯順序了。”
桐葉洲大泉王朝,城外天宮寺雨幕一場問劍,偽裝成高國公管家數(shù)十年的裴旻有殺氣,心中卻無殺機,更像切磋問道。當然,若是年輕隱官根本接不住,也會成為死人一個。為此,“出海訪仙”的左右再次找過他,寧姚仗劍離開五彩天下,來到浩然天下,也找過他,至于崔東山和姜尚真,這些年那更是一直在偷偷尋找他的行蹤。
不過裴旻卻是陪同鄒子,秘密走了趟青冥天下,最新十人和候補,便是出自鄒子之手。
所以說鄒子居無定所,“腳不離地”行走人間,既針對劍修陳平安,也針對白玉京道士余斗,順便還要針對一下中土陸氏家主。
簡而言之,早已飛升境圓滿的陸神能否合道,何時躋身十四境,都得看鄒子的意愿。
陸臺嬉皮笑臉道:“以前躲左右,現(xiàn)在躲寧姚,二師父,出息啊。”
裴旻笑道:“好徒弟。該你恐高?!?/p>
看得出來,師徒關(guān)系不差。
陸沉找到陸臺的時候,順便聊起過劉材和流彩,就話趕話似的,一并提到了鄒子。
陸臺不敢隱瞞此事,以心聲說道:“大師父,陸小三兒先前找到我,一向吊兒郎當?shù)乃?,難得說了句重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