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宣國京城馬氏府邸,制造出種種幻境,以假亂真。如果說在此地凡俗、武夫居多,練氣士境界不高,那么蓮藕福地之內(nèi)尋見妖族蕭形的蹤跡,幾乎等于憑空捏造出一個忠心耿耿的“許嬌切”,就不是什么小伎倆了。桐葉洲,那座破敗古廟內(nèi),將青壤幾個玩弄于鼓掌之間,更不談小天地之內(nèi),驅(qū)役那幾位無償打長工的“苦力”,嘗試打造一座小千世界。尤其是拿丁道士用以護道兼觀道的那門飛升法……
謝狗在修道一事上,資質(zhì)如何,不光是陳平安心里有數(shù),即便是眼界高如老瞎子,都要將白景放在第一流人物行列。
那么被白景評價一句“過于天才”,足可見陳平安在神魂一道的厲害。
小陌想了想,小心起見,在袖內(nèi)捏了一記道訣,增添數(shù)層陣法禁制過后,這才反問道:“公子既然是現(xiàn)任‘持劍者’,不精通此道,才是怪事吧?”
謝狗神色古怪,小聲嘀咕道:“哪有這么簡單?!?/p>
她在騎龍巷那邊,親眼見過新舊兩位持劍者的聯(lián)袂現(xiàn)身,直覺告訴她,未必是陳平安得到了昔年十二高位之一的神通。
小陌說道:“說不定是崔宗主傾囊相授,公子悟性高,學(xué)得快。不必想這些,又用不到你我身上。”
謝狗點頭道:“也對?!?/p>
不得不說,山主真是個厚道人。對小陌,對自己,都沒話說。
謝狗咧咧嘴,抬起雙手,扶了扶貂帽。
她跟五言那婆姨,最早屬于不打不相識,誰讓五言有個三字道號的“陸地仙”,白景垂涎已久。
要說后世的山澤野修,講求一個自力更生的各路散仙,好像也該與白景在內(nèi)這一小撮“遠(yuǎn)古道士”認(rèn)祖歸宗?
白景瞇眼而笑,望向前邊五言的背影。
畢竟是朋友,你的道號就不要了。
婦人似有察覺,轉(zhuǎn)頭朝貂帽少女嫣然一笑。
謝狗氣壞了,以心聲埋怨道:“小陌小陌,瞅瞅,她那眼神表情真欠揍,是不是罵我狗改不了吃屎?”
小陌也不偏袒謝狗,說道:“誰讓你殺心這么重,如那宗族之間的械斗,不止棍棒鋤頭,都亮刀子了?!?/p>
謝狗眼神復(fù)雜,說道:“火龍真人沒有誆人。合了道,十四境,真能體察天道循環(huán)啊。走在道上,我行我素。”
小陌突然眉頭緊皺,視線越過無言,望向自家公子的開山大弟子,裴錢。
謝狗悄悄說道:“放心?!?/p>
裴錢幾次想要轉(zhuǎn)頭看向后邊的景象,她顯然都忍住了。
很久之前,久到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昔年逃亡路上,有個面黃肌瘦黑炭似的累贅,拖油瓶,不遠(yuǎn)不近跟著她的爹娘。
路過某些既收肉也賣肉的攤子,就離著腳步放緩的爹娘他們遠(yuǎn)一些,等到過了那些砧板血污凝結(jié)成塊的攤子,就可以湊近一些。
劉羨陽突然說道:“裴錢,如今還抄書嗎?”
正在想事、準(zhǔn)確說來是將忘卻往事一一記起的裴錢回過神,說道:“習(xí)慣成自然,還是會經(jīng)常抄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