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芥子心神離開那座山,返回夜航船庭院,陳平安立即屏氣凝神,內(nèi)觀己身小天地。
只見漆黑中,有一條懸掛天地間的漩渦長柱,如同陸地龍卷,于混沌一片中緩緩移動(dòng),宛如撐開大道虛無的鴻蒙天地。
家鄉(xiāng)的,異鄉(xiāng)的,所有在人生路上煉制的本命物,都沒了,都在那漩渦當(dāng)中了。
其余的,還好??伤Р辉撊f不該,就連那對山水印都沒能留下,百般不情愿,仍然留不住。
盤腿坐在一片荒涼虛無中,宛如就要如此沉寂千年萬年的暗室,不開一竅,便永不見光明。
陳平安喃喃自語許久,重重嘆了口氣,雙手撐在膝蓋上,就要站起身,嘿,真是廢物一個(gè)。
就在此時(shí),天邊驟然閃耀起一點(diǎn)點(diǎn)光亮。
陳平安猛然抬頭望去。
一條火龍騰空而至,如同在天地間拉出一條無比絢爛的金線。
如同于無量無垠無窮混沌中,張開一只金色的璀璨眼眸。
火龍那顆巨大腦袋上邊,站著個(gè)身穿金色袈裟的小光頭,斜挎包裹一只,灰頭土臉的模樣,用小鎮(zhèn)方言,跳腳大罵不已,“陳平安你就給我造吧,啊?!有本事就使勁造,我干你大爺!”
一條劍光無限意
玄都觀,一棵桃樹下,姚清見到了那位身穿一件青色道袍的白帝城城主。
頭戴虎頭帽的清秀少年,神色冷清,與姚清打了個(gè)招呼便告辭離去,晏胖子立即跟上,猶豫再三,還是覺得靠自己是想不出那個(gè)問題的答案了,不如直接請教如今也是劍修了的白先生。
鄭居中開門見山詢問一句,“請教雅相,適逢亂世,這座青冥天下十四州,是強(qiáng)國多還是強(qiáng)國少?”
姚清默不作聲。當(dāng)然清楚鄭居中的意有所指,大爭之世,強(qiáng)國數(shù)量多,后舉者可以稱霸。強(qiáng)國寡,先舉者可以為王。那你并州姚清,與那一座厲兵秣馬許多年的青神王朝,有何打算?
鄭居中說道:“雅相不著急,可以慢慢想。不過在白玉京發(fā)現(xiàn)我的蹤跡之前,你總得給我一個(gè)明確的答案?!?/p>
姚清問道:“若是給出的答案,不符合鄭先生的心意,又會(huì)如何?”
鄭居中說道:“給出了你的答案,自然就知道我的答案?!?/p>
姚清冷笑道:“鄭先生都是這般拉攏潛在盟友的?”
鄭居中沒有說什么,挪步走在桃林中,姚清與之并肩而行。
姚清回頭看了眼道路。
被譽(yù)為青神王朝的雅相久矣,但是很難想象,當(dāng)年的五陵少年,浪蕩市井間,呼朋喚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尤其好賭。哪有什么封侯拜相的志向,什么求道成仙的想法,當(dāng)那道官老爺,可拉倒吧,那也得看投胎啊,市井少年每天所想的,不過是明天手氣好些,把今天輸出去的,連本帶利都贏回來。
若是姚清回頭看少年,當(dāng)年少年敢信未來自己是姚清嗎?
姚清緩緩卷起兩只道袍袖子。
一開始鄭居中還以為姚清決意要投靠白玉京,幫著余斗平叛,起兵清剿鄰州反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