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次祭出唯一缺點就是縮地不夠遠的贗品三山符,在群山稍作停步,往中岳地界那邊趕去。
東西大瀆來自南北萬山中。
大驪邯州,邱國京城。
一處御道附近的早點攤子,一個木訥青年跟滿臉雀斑的少女,將那金銀細軟一并裝在斜挎包裹里。還需等待城門解禁,就先在這邊落座,對付一頓,他們要了兩碗價廉物美的餛飩,餡大皮薄,還有紫菜,蝦干,切成絲的五香豆干。桌子中央插滿筷子的竹筒,擺著各色香油醬碟。
青年抽出一雙筷子,先習慣性往桌上輕輕一戳,埋頭吃了起來。
少女斜過身,背對著攤販,再從袖中摸出帕巾,將那筷子擦拭了幾下,開吃。
夾起一個餛飩放入嘴中,少女瞇起眼,細細嚼著,美味。
青年瞥了眼她,三文錢一碗的路邊攤餛飩,倒是給你吃出了一副大家閨秀的派頭。
楊柳弱裊裊,十五少女腰。身段是極好的,可惜了臉皮不俊俏。
攤販又給隔壁桌的新客人,端去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用那嫻熟的大驪官話,笑著說了句客官慢用,便繼續(xù)忙去。
少女小聲說道:“哥,這邊住得好好的,為什么要突然離開?我在院子里邊才種下的花木呢,花了好幾兩銀子,帶也帶不走。”
他們都覆了一張江湖人常用的面皮,出門在外兄妹相稱。前些年在這邊落腳,開了一間小本經(jīng)營的米鋪。
頭別一支墨玉簪子的青年只是嚼著餛飩,少女知道他一貫小心謹慎,便以心聲問道:“你不是說邱國還挺好嗎,都想要在這邊找個機會開山立派。我猜是不是又有仙師看破了我這張面皮底下的相貌,哥,對不起啊,又連累你搬家了?!?/p>
青年面露不悅,不耐煩道:“跟你說了多少遍,我不是如何在意你的生死,我只是擔心將你隨便拋下,惹惱了那位性情叵測的傳道人,我這輩子便無望大道了,只能當這朝不保夕的山澤野修,常年爛泥潭里打滾。”
他說話一向直爽,這些年結伴游歷,相處起來,倒是不累。
比如那幾句,“我好美色,卻不是女子,所以你放心,就算脫光了衣服,我都不當那采花賊?!?/p>
“等我尋見了那位,與他拜了師,有了師徒名分,我們便分道揚鑣,再不愿被你拖累了?!薄罢媸呛偩叩侥睦锒寄苋莵砺闊??!?/p>
見她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青年修士愈發(fā)煩躁,一筷子將那餛飩夾成兩半。少女便乖乖當起了啞巴。青年的簪子上邊,以蠅頭小楷篆刻有幾篇花間詞,既是個人意趣,也是對練氣士和江湖武夫的一種招呼。
青年沒好氣解釋一句,“邱國要亂了?!?/p>
少女啊了一聲,“如今誰敢找邱國的麻煩?單字藩屬國呢。京城酒樓說評書的,不都說那位駐地在木魚溝的邯州將軍如何如何治軍嚴明,他當年在大驪陪都戰(zhàn)場如何驍勇善戰(zhàn)嗎?”
青年冷笑道:“你多久沒去酒樓、戲臺了?我給你半天功夫,再去聽聽看?”
成天就知道搗鼓那些花花草草,看看那些版刻粗劣的才子佳人小說,到了廚房圍裙一系,砧板,就跟坐鎮(zhèn)小天地似的,此外萬事不上心。
少女有些委屈,不是怕給你惹麻煩嘛。等到曉得他有開山立派的打算,她就更不敢隨便出門往人多的地方湊了。只是少女環(huán)顧四周,不像是個要有動亂的光景啊。是有京城某座府邸里邊當大官的,或是在外邊帶兵打仗的,欺負韓氏孤兒寡母的,試圖謀朝篡位?
可如今在朝廷里邊最得勢的,不正是那撥占據(jù)廟堂要津高位的外戚勛貴嗎?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如今邱國管官帽子的,管錢袋子的,就連那京畿和邊關管刀子的,同樣都跟太后娘娘是一個姓啊。她有次見識過他們出行的那種陣仗排場,是毫不在意什么僭越不僭越的。
好在他們只是跋扈在臉上、眼神里和華美裝飾上,倒是不曾聽說有任何草菅人命的舉動。
少女舉目望去城門那邊,道路兩旁擠滿了貨攤、推車,什么都賣。有那賣貨郎,走在路上,尋找空位,肩上挑著一座好大擔子,小山似的,各類雜貨琳瑯滿目,五顏六色的紙蝴蝶,竹蜻蜓,撥浪鼓。等到天亮,就更漂亮了。嘿,都是饞孩子的眼睛,再騙婦人漢子兜里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