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誤以為這位少女姿容的落魄山供奉,是浩然天下寶瓶洲那邊的某位天才劍修,玉璞境之類的。
謝狗小聲說道:“老趙,先前是我謙虛了,與你交個實底好了,其實我是落魄山的次席供奉。”
趙浦朝她豎起大拇指,也不知是認同她次席供奉的身份,還是稱贊昔年劍修白景的壯舉。
其實謝狗還是比較意外的,對于她的妖族出身,好像這些劍修看得很輕。
小陌沒有謝狗這么活潑潑的,只是將那行山杖橫放在膝,跟一旁范大澈聊了些煉劍事宜。
約莫是范大澈起了個好頭,很快就有的,說是要給學(xué)塾教書的夫子送禮,好讓他下次打板子力道輕些。
男人都會停步,跟孩子們聊幾句,或是笑瞇瞇說著他們暫時還聽不懂、但是師門、家族長輩一定明白的怪話,或是說晏家鋪子那邊肯定還有一批存貨,等著開高價。說不收那孩子作徒弟,讓他爹來認個師父還差不多,孩子聽了,惱得很,氣呼呼跑了,又轉(zhuǎn)身跑回來看了眼陳平安,再大搖大擺離開,氣得陳平安一腳踹在孩子屁股上。也答應(yīng)了那個孩子,說今晚就幫忙刻章,明早去寧府門口等著,但是記得帶上所有零花錢,必須錢貨兩訖。
謝狗則將那些女鬼都暫時交予捻芯管束,百來號美人呢,浩浩蕩蕩,默默跟在捻芯身后。
看得好些路邊的酒鬼老光棍們那叫一個目不暇接,這是鬧哪出?刑官一脈還缺不缺人手,當(dāng)個雜役都沒問題???
謝狗先前得了齊狩的首肯,祭出一條無形的劍光道路,替她們開道,免得一露面,剛剛現(xiàn)身,就被城內(nèi)劍氣沖激得魂飛魄散。她們得以重見天日,那位名字古怪的女子劍仙,先前又給她們賜下幾篇適合鬼物修煉的道訣,驚魂不定之后,這些可憐女子們終于有了幾分脫離苦海的雀躍,再無金鏨王朝京城大殿之上的凄凄切切,陰陰森森,她們內(nèi)心深處,都是好奇的,這就是傳說中的劍氣長城嗎?
那些勾肩搭背、猜拳吆喝的男子,明明大小酒樓大堂都空著,為何都喜歡蹲在路邊喝酒?
他們難道都是劍氣長城的凡俗夫子?這里有非劍修不得進入酒樓、鋪子飲酒的規(guī)矩么?
路邊有一幫扎堆喝酒的邋遢漢子,開始吹口哨。浪蕩子,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路貨色哩。
有年輕容貌的男人端起酒碗,不知從哪里獲悉的消息,用蹩腳的桐葉洲雅言,著急忙慌自報名號,問姑娘芳名,有無婚嫁。呵,臉皮真厚。
她們相互間以心聲竊竊私語起來,路邊總有此起披伏的哄然大笑,她們聽不懂飛升城的“官話”,但是這一路走來,女子本就心思如發(fā),便發(fā)現(xiàn)有兩個不知是名號還是姓名的說法,被他們提及最多,好像只要一說起,便能惹來一陣陣壞笑,賊笑,哪怕不笑,也是一副賤兮兮的表情。
帶頭走在最前邊的捻芯,也不與她們解釋什么,那是“隱官”二字,與“二掌柜”。
她們暫時落腳地,這邊都是屬于刑官一脈的武夫,武夫拳罡凝聚之地,相較于別地劍修扎堆,劍氣流轉(zhuǎn),總歸略好幾分。況且那個叫謝狗的貂帽少女,還送了一張符箓,捻芯祭出,便是一座宮闕,她們便魚貫而入,各自尋找溫養(yǎng)魂魄的休憩場所,漸漸的,她們現(xiàn)身于在亭臺閣樓間,美人靠旁,登高遠眺整座飛升城,只是她們視線多被那些劍氣阻礙,霧蒙蒙的,所見景象不夠真切。
漸漸有女子回過味來,那些街道兩旁喝酒劃拳的男人,哪怕說些她們聽不明白的醉話葷話,好像并不會讓她們覺得害怕??赡苁撬齻儨S為鬼物的緣故,幽明殊途,在他們身上,好像感受到了一種既是熱烈的、卻有內(nèi)斂著的生機。
再者雖然雙方言語不通,他們?nèi)菝?、神態(tài)各異,但是他們的眼神深處,似乎都是一樣的,人看人。
真好。
到了寧府。
陳平安在門口習(xí)慣性放緩了腳步,進了大門,路過演武場,瞧見了那個已經(jīng)是元嬰境的小姑娘,竟然是在走樁練拳。
寧姚帶著謝狗他們?nèi)ヌ糇√?,陳平安單獨在此停步?/p>
馮元宵壯起膽子問道:“隱官大人,我?guī)煾富亓思亦l(xiāng),都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