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一位正人君子。
宋長鏡大袖飄搖,快步走過,嘴角泛起譏諷笑意。
昔年有少年求學于觀湖書院,書法通神,名動朝野,被南魏國主召入皇宮,于側殿撰寫詔書,正值隆冬大雪,筆凍不能書,帝敕令宮嬪十余人侍于左右身側,為其呵筆。
此事迅速風靡東寶瓶洲,傳為一樁美談。
只是無人深思,皇城宮禁何等森嚴,這種事情,皇帝不說,宦官不說,嬪妃不說,老百姓是如何知道的?
走在幽深小徑上,宋長鏡驀然爽朗大笑。
身穿一身素潔衣衫的宋集薪回到泥瓶巷,院門未鎖,推開屋門后,看到婢女稚圭坐在正堂一張椅子上,半瞇著眼,歪著腦袋打瞌睡,當腦袋傾斜到了一個幅度后,就立即坐正,然后繼續(xù)歪斜。
看來少女是真的很累了。宋集薪彎下腰,輕輕晃了晃她的肩膀,柔聲道:“稚圭稚圭,醒醒,趕緊回自己屋子睡覺去,小心凍著?!?/p>
睡眼惺忪的少女揉著眼睛,迷糊道:“公子,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啊?!?/p>
宋集薪笑道:“去了趟廊橋那邊,路程有點遠,所以晚了些?!?/p>
稚圭看到宋集薪的這身陌生禮服,驚訝道:“咦?公子怎么換了一身衣服?”
宋集薪不愿在這個話題上多聊,“不提這個。那本地方縣志借給你后,讀書識字怎么樣了,要不要我教你?”
少女搖頭道:“不用?!?/p>
宋集薪回到自己屋子,漆黑一片,脫掉外袍,踢掉靴子,摸到床上,少年呢喃道:“王朱,王朱,原來如此。”
稚圭回到自己屋子,熄燈睡覺,整個人縮在被窩里,發(fā)出一陣陣輕微的動靜像是在偷吃東西,嘴里嚼著些什么。
最后她竟然還打了一個飽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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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在鑄劍鋪子這邊,雖然還沒有正式成為阮師傅的徒弟,但是誰都看得出來,阮師傅對這個高大少年很器重,否則也不會手把手親自教他如何鍛打劍條,那一排鑄劍室,如今并不是誰都可以進入的。
正午歇息的時候,有一個燒瓷窯工出身的年輕人跑到劉羨陽跟前,說有人找他,擠眉弄眼,十分玩味,說是一個比福祿街那些夫人還好看的美婦人,來找劉羨陽。
劉羨陽嬉皮笑臉跟著他走去,心情其實一下子沉重起來。
果不其然,在一座水井旁邊,站著一位身材修長的婦人,四周許多挖井搬土的青壯漢子,干活特別起勁。
如小夫子宋集薪所鄙夷的那樣,劉羨陽確實就是個土鱉,但是女子好看與否,跟讀沒讀過書,識不識字,實在是沒有任何關系。也許高大少年不知道,籠統(tǒng)含糊的好看一說,其中其實有一種叫嫵媚,尤其是端莊且內媚,尤為動人心魄。
媚這個字,若是解字,本就是畫眉之女的意思。
眼前這位不知姓名、根腳的夫人,眉毛細巧如娥蟲之須,額頭像蟬,廣而方正,光潔豐滿。
今天她只身一人來此,沒有興師問罪的架勢,也不像是要仗勢凌人,劉羨陽稍稍松了口氣。
只不過這位雍容華貴的夫人,臉蛋再好看,劉羨陽不否認,如果是以往,說不定在街邊遇上,還會吹幾聲口哨,可是這不意味著劉羨陽就會動心,高大少年心儀的女子,以前是那個泥瓶巷的婢女,如今是,以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