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哪怕修道之人愿意為這些子孫給予耐心和親情,可一場場類似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無奈離別,到底是傷心事。
富貴綿延,香火傳承,是自家事。需知證大道,修長生,只是自己事。
寶瓶洲大驪王朝上空的驪珠洞天,雖然是三十六小洞天里,占地最小的一座,方圓千里之地而已,可之所以引人矚目,就在于這座小洞天的人物,資質(zhì)之好,匪夷所思,尋常市井男女的成親生子,就有望誕下洞天之外,兩位地仙眷侶苦心孤詣的結(jié)果。
例如驪珠洞天走出去修道天才,就有俱蘆洲謝實、婆娑洲曹曦,以及幫助宋氏延續(xù)國祚的大驪雙璧等等。
陳平安回到鸛雀客棧,得知桂花島已經(jīng)返航回去老龍城,陳平安跟年輕掌柜問過了去往桐葉洲中部的渡船有哪些,大致是在倒懸山哪個方向的渡口登船。
年輕掌柜世代扎根倒懸山,對此如數(shù)家珍,桐葉洲的海域風急浪高,天然不適合渡船航行,尤其是桐葉洲南方地帶,極為閉塞,跨洲渡船的渡口,幾乎都在北方,北方桐葉宗能夠壓過玉圭宗一頭,與此有關。
最后年輕掌柜幫陳平安推薦了一艘海底遠游的吞寶鯨渡船,由倒懸山上香渡登船,直達桐葉洲中部的扶乩宗。
吞寶鯨在一旬后起航,陳平安就在鸛雀客棧訂了一間屋子。
年輕掌柜坐在柜臺后打著算盤,瞥了眼少年背影,有些疑惑,背劍還是背劍,怎么木匣沒了,還變成了一把陌生的長劍?
他搖搖頭,不再多想,反正在倒懸山,奇怪事才不奇怪。
這不前不久就有個中土神洲的少年,武道破境的契機,竟是一步從劍氣長城跨入倒懸山的瞬間,引來從未有過的天地異象,使得鏡面大門出現(xiàn)劇烈震蕩,以至于坐鎮(zhèn)孤峰大天君都不得不露面,聽人說還親手出手了,才壓下大門的駭人動靜。
還有一撥海上甘霖宗的女子仙師,帶了無數(shù)具蛟龍之屬的尸體,在倒懸山大很是賺了一筆。
蛟龍真君是出錢最多的一位,購買了大量的金銀兩色蛟龍之須,以至于跟人賒賬無數(shù),但是沒有人會覺得這位倒懸山真君是傻子,因為如此一來,那把本就屬于半仙兵中佼佼者的拂塵,多半已經(jīng)趨近于仙兵之資。
而甘霖宗女子練氣士當中的一位年輕男子,頓時被視為炙手可熱的人物,原來這位剛剛被招婿入贅甘霖宗的幸運兒,不但被大名鼎鼎的甘霖宗滂沱仙子相中為道侶,而且被甘霖宗祖師勘驗出極佳的修道資質(zhì),隨后又得一位享譽南海的雨霖仙子垂青,結(jié)為夫妻,兩位有望躋身地仙的金丹境仙子,共侍一夫,如此良緣,羨煞旁人。
修行路上,命好與不好,實在是云泥之別。
陳平安這趟去往劍氣長城,到了城頭就沒挪過窩,在那邊的時候,總覺得很多話可以慢慢說,
等到被丟回倒懸山,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
但是愁歸愁,談不上多傷心。擔心倒是有很多。
陳平安領著鑰匙來到住處,其實沒有什么東西可放,一把劍,背著,一只養(yǎng)劍葫,掛著,就沒什么外物了,之前在年輕掌柜的建議下,陳平安很快就離開房間,去往客棧附近的商鋪購買必需品。
一部講述浩然天下風土概況的《山海志》,當然是那種仙家書籍,否則買了等于白買,一頁之上,能夠記載十數(shù)幅圖畫和三四千字,畫面與文字如水似云,緩緩流轉(zhuǎn)。
一本介紹桐葉洲雅言音律的書籍,一本中土神洲的大雅言,陳平安可不希望到了桐葉洲,從頭到尾都沒辦法跟人交流,雖說桐葉洲必然與寶瓶洲大致情況相似,王朝藩國之間,多有官話和方言,可學會一洲山上仙門與王朝廟堂通用的雅言,肯定不可或缺。
倒懸山的物件,尤其是法寶靈器,幾乎不存在走運撿漏的可能性,這里的練氣士修為高,眼力毒,而且往往價格昂貴,要高出陸地大洲不少,但是有一點很好,就是不作偽,幾乎沒有什么假貨,有本事在這里開店的商家,幾乎都是千百年的老字號,不存在什么一錘子買賣,因此格外珍惜招牌名聲。
一顆谷雨錢,只要不去跟驪珠洞天專用的金精銅錢比較,可謂極其值錢。
哪怕是在神仙扎堆的倒懸山都是如此。
既然兜里有錢,暫時又沒有什么錢生錢的法子,總不能放著發(fā)霉,陳平安就想著為林守一和謝謝兩人,分別購置一件實用的靈器,貴一點不怕。小寶瓶李槐和于祿,不需要,前兩者都不算修行中人,年紀還小,于祿跟自己一樣是純粹武夫。
至于賣東西,肯定不會。
陳平安當下又不缺錢。
陳平安在鸛雀客棧買了書籍之后,就去往靈芝齋,
思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