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是姓陳的男子,斬卻真身的還是陳姓劍仙,如今又要跟一個姓陳的打交道,滋味確實不好受。
被劉桃枝提及傷心舊事,青裙婦人冷哼一聲。舊事是舊事,可對性格執(zhí)拗的蕭樸來說,一樁樁一件件,宛如眼前事。
蕭樸隨即神色蕭索,市井狠話,總說一句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可她都是鬼物了,卻依舊無法報仇。若說不共戴天,倒也不錯。
她是鬼物,與那依舊是活人的仇人,幽明殊途,還是不假??伤缃褚琅f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卻早已隱匿去了別地,蕭樸幾次越界,用功勞與總堂換取兩三個消息,每每用陰德?lián)Q取“路引”,可惜始終辛苦尋他不見,照此說來,確實是字面意思上的“不共戴天”了。
眼前陳平安走了一趟玉宣國,就已經(jīng)大仇得報,她呢。人比人氣死人,鬼比人,氣死鬼嗎。
陳平安說道:“修道之人和劍修陳平安可以理解,崔瀺師弟和大驪新任國師不接受。”
看了眼那位櫻桃青衣一脈的蕭樸。
連一國刑部尚書都拒絕了,你要我當個縣令?邀請勸說不成,還要覺得不識趣,不給面子。到底是誰臉大?
一位女子鬼仙,蕭樸還是出身櫻桃青衣一脈的頂尖刺客,本該道心如鐵,不動如山,不至于意志薄弱如一張紙,隨風飄搖。
蕭樸默不作聲。只因為劉師兄以心聲提醒,她要是再口無遮攔,劉桃枝就要搬出總堂規(guī)矩了。
其實還有兩層原因,劉桃枝沒有說出口。
眼前這位滿身道氣濃厚到幾近自成天地境界的年輕劍仙,不可謂不精神強健至極,故而陽氣粹然,炎炎如火,與氣相隨,勢若走水,上行于目而為睛。
那么對鬼物而言,即便對方站著不動,就相當于一場問劍。他劉桃枝是仙人境,在道門養(yǎng)氣一事下了苦功夫,可以淡然處之,蕭樸只是玉璞境,就容易被陳平安的道氣、心境牽著鼻子走。此時境地,頗為玄妙,鬼物蕭樸見陳平安,如身不由己持鏡對照,更玄妙所在,是“鏡中人”的陳平安,似乎可以帶動蕭樸的心境,情難自禁,好似一副牽線傀儡。
再就是蕭樸是洗冤人當中,與陳平安糾纏最多的一個,沒有之一。
劉桃枝也好,秦不疑也罷,眼中所見陳平安,更多是年輕隱官,文圣弟子。所以見了面,可以清清爽爽,就事論事。
唯獨蕭樸卻不是如此,她見過很多陳平安年輕時候的人事,故而她最難心平氣和。當然,陳平安如今也還是年輕的。
不過劉桃枝相信陳平安已經(jīng)想到這兩個緣由了。說不說出口,沒有差別。
劉桃枝說道:“蕭樸這一脈的魁首位置空懸已久,數(shù)百年來蕭樸忙前忙后,足跡行遍三洲,尤其是那場大戰(zhàn)之中,她主動去往桐葉洲,是為積攢外功,好補缺位置。櫻桃青衣一脈,在秦不疑卸任之后,始終未能出現(xiàn)一位德行兼?zhèn)?、道功皆高的服眾人物,約莫百年前,總堂替櫻桃青衣新立一條規(guī)矩,功勞最高者就任魁首,境界最高者出任掌律,此外道力最厚者擔任傳道人,負責找尋仙苗種子?!?/p>
陳平安點點頭,若說公道自在人心,該得的功勞總不能不計較。
又看了眼蕭樸。
這位青裙婦,既然是櫻桃青衣一脈魁首的三位候選之一,其余兩位候補的境界,高得有數(shù)?
蕭樸看了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