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放下酒壺,正了正衣襟,緩緩道:“禮圣在我們這座正氣天下,寫滿了兩個字。崔瀺,作何解?”
崔瀺根本就是下意識回答道:“秩序!”
脫口而出之后,崔瀺就充滿懊惱后悔。
老人神情肅穆莊重,點頭沉聲道:“對,禮儀規(guī)矩,即是秩序。我儒家道統(tǒng)之內(nèi)的,準備拿它拍人了,至于是壞蛋崔瀺,還是先生的先生,她才不管,天底下小師叔最大。
老人只是和顏悅色問道:“這是你現(xiàn)在的想法對不對?如果以后你覺得以前,是錯的,會不會改變主意,反過頭來求我收你做弟子?”
陳平安毫不猶豫道:“當然!但是如果到時候你不愿意收我做學生,我也不會強求,后悔,大概會有,但肯定不多。”
老人一臉奇怪,“我堂堂文圣,曾經(jīng)神位排在儒家文廟最前邊幾個的圣人,想要收你做閉門弟子,多大的福氣,好東西大機緣,突然砸在你頭上,難道不是趕緊收起來,先落袋為安才對嘛?萬一有問題,反正有自家先生頂在前邊,你怕什么?怎么看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p>
陳平安突然說了一句話,“有些違心的事情,一步都不要走出去?!?/p>
老人喟然長嘆,“既然時機未到,我就不強人所難了?!?/p>
老人轉(zhuǎn)而一笑,“做不成師徒,我這個老家伙很失望,不過想必齊靜春卻是一點也不失望,這樣的陳平安,犟得很,像極了齊靜春少年時候,恐怕這才是他當初在小巷里,愿意對你作揖還禮的原因吧?!?/p>
陳平安聽得莫名其妙。
老秀才已經(jīng)緩緩起身,看著三個孩子,“坐而論道,是很好的事情?!?/p>
老秀才笑道:“但是別忘了,起而行之,則更重要,否則一切道德文章就沒了立身之處。”
老秀才驀然開始自得其樂,笑逐顏開,雙手負后,搖頭晃腦地走出屋子,嘖嘖道:“老先生坐而論道,少年郎起而行之,善,大善!”
李寶瓶怒道:“只有少年郎,我呢?!”
老人打開屋門,爽朗笑道:“對對對,還有寶瓶洲的小姑娘李寶瓶!”
陳平安心想:“坐而論道起而行之。這個道理說得好,我得記下來?!?/p>
少年崔瀺呆呆坐在原地,突然打了個激靈,回過神后猛然起身作揖,對陳平安說道:“先生!”
陳平安無奈道:“你怎么還來?”
崔瀺嬉皮笑臉打趣道:“先生之前想殺我,是不是存心不想還錢???好幾千兩銀子呢。”
陳平安心平氣和道:“如果你今夜被我殺了,我陳平安以后只要有了銀子,就肯定會幫你建造一座價值兩千兩銀子的墳?zāi)埂!?/p>
崔瀺臉色尷尬,最后只憋出一句話來,“我謝謝你啊。”
相談甚歡
李槐睡了一個大懶覺,大太陽曬到屁股了也不愿起床,實在是這床鋪太舒服了,就像睡在棉花團里,孩子迷迷糊糊睜開眼,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一時間沒有轉(zhuǎn)過彎來,好不容易才記起這既不是家里的硬板床,也不是荒郊野嶺的風餐露宿,孩子第一個感覺是有錢真好,第二個念頭是難怪陳平安要當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