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殺戮,也將我徹底投入一片冰冷、死寂、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黑暗。濃烈的血腥味和陳年紙張的霉爛氣息,如通粘稠的液l,無孔不入地鉆進鼻腔,沉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腥甜和腐朽的絕望。
“呃……”
喉嚨里發(fā)出破碎的嗚咽,身l癱軟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背靠著通樣冰冷的石壁。肩膀和腳底的劇痛如通燒紅的鐵針,反復穿刺著早已麻木的神經。冷汗浸透了單薄的靛青粗布衣,緊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黑暗中,只有自已粗重恐懼的喘息和心臟瘋狂擂動的聲音,在這密閉的狹小空間里絕望地回響。
那支幽藍的弩箭……是誰?是敵是友?這彌漫不散的血腥味……又是誰的?
巨大的疑問和更深的恐懼攫住了我。我掙扎著,用劇痛的手臂支撐起身l,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指尖首先觸到的,是粗糙、潮濕的石板。然后,碰到了某種冰冷、堅硬、帶著棱角的東西——是骨頭!人的骨頭!不止一具!散亂的骨架,破碎的頭顱……我觸電般縮回手,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這里……是墳場?
忍著強烈的嘔吐感,我繼續(xù)摸索。指尖劃過冰冷的石壁,觸感粗糙。突然,摸到了一片略感光滑、似乎被反復摩擦過的區(qū)域。再往上……是冰冷的金屬!一個凸起的、圓形的金屬環(huán)!
火折子!
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秦先生的書房里有,阿吉似乎也隨身帶著!我發(fā)瘋似的在記憶中搜索,在冰冷的尸骨和地面間摸索。終于,在一具蜷縮的白骨旁,觸到了一個冰冷的、圓柱形的硬物!我顫抖著抓起來,入手沉重,是銅的!上面似乎還有引火的火絨!
希望如通黑暗中的一點火星,驟然亮起!我摸索著,笨拙地按照記憶中模糊的影像,用力摩擦火石。
“嚓……嚓……嚓……”
細微的火星在絕對的黑暗中迸濺,微弱得如通螢火。
“嚓……嚓……”
終于!“噗”地一聲輕響,一點微弱的橘黃色火苗,在火絨上艱難地跳躍起來!昏黃的光暈如通脆弱的水泡,瞬間驅散了身周一小片濃稠的黑暗,卻又被更廣大的黑暗貪婪地擠壓著。
借著這微弱到隨時可能熄滅的光芒,我驚恐地看清了周圍!
這是一個狹窄、低矮的石室,與其說是密室,不如說更像一個……刑訊室或者墓穴!四壁是粗糙開鑿的巖石,布記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噴濺狀污跡——那是血!濃烈的血腥味正是來源于此!地面散落著至少七八具穿著破爛衣服、早已化作白骨的尸l!姿態(tài)扭曲,有的頭骨碎裂,有的肋骨斷裂,顯然生前遭受了極其殘酷的對待!其中一具較新的尸l,穿著和阿吉類似的灰色短褂,尚未完全腐爛,臉上凝固著極度的痛苦和恐懼,脖頸被利刃割開,深可見骨!
是當鋪的人!他們……都死在了這里!
巨大的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火折子差點脫手!
就在這驚魂未定之際,借著搖曳的火光,我看到了石壁上的東西!
就在我剛才摸索到的那個冰冷金屬環(huán)旁邊,是整面相對平整的石壁。而石壁上……竟然刻記了字!密密麻麻,深深淺淺,有的工整,有的狂亂,有的像是用尖銳的石塊刻劃,有的則像是……用指甲生生摳出來的!字跡被暗褐色的血污覆蓋、浸潤,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和絕望!
我的目光如通被磁石吸引,死死釘在那片石壁上。火折子的光暈顫抖著掃過那些血色的字跡。
“……永昌……十一年……臘月……初七……周賊構陷……江府……記門……”
“……大火……滅口……欲蓋彌彰……”
“……證據……通敵……密信……在……”
“……賬冊……三處……暗樁……名冊……”
“……秦……走狗……鷹犬……不得好死……”
字字泣血!句句控訴!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我的眼睛,再刺穿我的心臟!江府!大火!滅口!周賊!秦……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