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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wù)交代完后,大家伙也各自散去。
狄云楓又回到面攤兒,趕上了打烊前的最后一碗羊肉面,他才剛一坐下下,老遠(yuǎn)便聽見一嗓子喊:“老板,給我也整一碗羊肉面,要大碗的!”
聲先到,人后到。是個(gè)高九尺的莽漢子,黑不溜秋的,要不是面攤兒上點(diǎn)了油燈,還真怕在夜里找不到他。
“老板,肉放少點(diǎn),面多些都要得,我肚子餓得緊吶!”
黑漢子不僅腰寬屁股大,還非得擠著狄云楓一方坐下!他齜牙,大白牙,黑夜中的黑人的大白牙,笑對(duì)狄云楓道:“兄弟這么巧,方才見你也在,咱都是來黃沙鎮(zhèn)討活的!”
狄云楓曉得漢子是同行,他這么個(gè)“移動(dòng)的肉墻”誰不注意?但不知曉名字,也不想知曉。
漢子的熱情未減,反倒笑得更憨厚,道:“兄弟與我都是節(jié)儉之人,我見你自打來黃沙鎮(zhèn),也無賭也無嫖,吃飯也固定這個(gè)攤兒。我也是。一直想來找你說說話,可輪班不同,也就蹉跎了。”
狄云楓從未受過他人熱情,他下意識(shí)地挪了挪屁股往另一方坐去。
“哈哈哈,我看是兄弟沒打開話匣子!”
漢子大笑著從腰間摘下自己的酒袋子,扒開瓶塞“咕嚕咕?!毖鲱^鯨吞,這幾口豪飲了大半袋子!
狄云楓少有驚目,是不得不佩服這漢子的毅力,若是他沒聞錯(cuò)的話這酒是生酒,也就是那種辣到能殺人的生酒。一口氣悶下半袋子生酒……不是能人非得是自殺!
漢子才打了個(gè)酒嗝,酒勁兒才下肚頭便沖上眉頭,整張黝黑的臉被沖得紅彤彤,黑里透紅,可見一斑,他醉了。他又將酒袋丟給狄云楓,醉言道:“兄弟,干咱這行的心頭的確苦悶,現(xiàn)在咱都不當(dāng)值,這酒喝得,喝嘛……”
狄云楓皺眉瞧著桌上的酒,這二十年來他從未喝過別人的敬酒,罰酒倒是喝的不少。
敬酒是朋友,罰酒是敵人。朋友沒有,敵人倒是一籮筐。
“好?!?/p>
狄云楓終于舍得開口說話,這一個(gè)字,更是他來黃沙鎮(zhèn)說得第一個(gè)字,他抄起酒袋灌下生酒幾口,淺面兒是交下了漢子這個(gè)朋友。這時(shí)候熱騰騰的羊肉面也端了上來,二人就這一袋糙酒,一碗文錢粗面,暢聊起來。
得知,漢子姓海,名生。聽名字便曉得是海邊出生的漢子,聽取名兒的水平便曉得是個(gè)窮苦人家。呃……他狄云楓也是窮苦人家,只是自己爺爺學(xué)過幾片書文,據(jù)什么“蒼山不老松,桑海出云楓”取的。
海生八代漁民,他吹自己捕魚的功夫是天下一絕!也怪不得他那么黑,終日下還打漁海風(fēng)吹的。他打漁到十八歲時(shí),家里籌錢換了艘大海船,能到遠(yuǎn)海捕那一斤兩罐大錢的“石頭魚”,家里人本樂呵著,但好景不長,第一次出海便遇上了賊盜,一家三代漢子就活他一個(gè)人……形勢所逼,生活所迫,他傍著自己一身腱子肉,操刀干起了殺人來錢的買賣。這一干便是十年,今年他二十八。
“嘿嘿,多虧了茍仙長出的買賣,只要討好仙人便能得二十兩銀子,”海生將湯都喝完,放下碗筷便扒起手指點(diǎn)算起來:“得了二十兩,這個(gè)月工錢再添二十兩,加上蓄有的六十兩便是一百兩……一百兩,一百兩,二妹出嫁要二十兩,三弟這混小子真要八十兩才娶得到媳婦兒,”他一拍大腿,驚喜道:“回去的路上再討些營生買賣,一百兩管夠了,做完這一個(gè)月我就辭家回去,喝兩趟喜酒!”
高興了好一陣子他才問狄云楓:“狄老弟,你去不閩越喝喜酒?”
狄云楓淺笑著搖了搖頭,心里卻怎么也不是滋味兒。興許只有海生這番向往純潔的人才會(huì)覺得陪陪仙人這二十兩那么好得。
這個(gè)月,會(huì)不會(huì)把命搭上?
自己命搭上,也不能讓海生將命搭上,朋友的命要比自己的命值錢。
“明日咱就不用在外圍日曬風(fēng)吹了,跟著仙人不僅長見識(shí),還能撈錢,”海生起身擺下兩文大錢,打個(gè)酒嗝:“狄老弟,哥有些困了,明日再敘哈……”說完,便搖晃著大身軀離開了面攤兒。
輕風(fēng)攆塵,推云遮月,云卻穿了件紅衣裳,掩了星輝芒,占了夜光。
“為何今夜的月呈腥紅之色?”
狄云楓仰頭望天,喃喃自語。面攤兒老板卻道:“客官,月上中天了,明亮得很,哪兒是什么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