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南岸那片黑壓壓的營帳,如通蓄勢待發(fā)的獸群,隨時可能撲過淮水,將這支疲憊不堪的曹軍撕成碎片。
看夠了嗎?下來吧,旗官大人。
一個略帶譏誚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陳墨低頭,看見夏侯惇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這位獨眼將軍拄著長矛,僅剩的那只眼睛里閃爍著煩躁的光芒,曹公召諸將議事,就差你了。
陳墨點點頭,順著搖搖欲墜的木梯爬下來。
落地時,右肩的舊傷被牽扯,一陣尖銳的疼痛讓他不自覺地咧了咧嘴。
自從譙縣練兵后,他的三色旗語已在曹軍中推廣,他也從新兵旗官升為了中軍旗令,肩上的擔(dān)子更重了。
中軍大帳比普通營帳寬敞許多,但此刻擠記了人,空氣渾濁得令人窒息。
曹操坐在上首,面色陰沉,眼下掛著兩片青黑,顯然多日未眠。
他面前攤著一張簡陋的淮水地形圖,被幾塊碎石子壓著四角。
荀彧、曹仁、夏侯淵、樂進(jìn)等核心將領(lǐng)分列兩側(cè),神情一個比一個凝重。
陳墨悄無聲息地溜到帳角站定。
作為旗令,他本無資格參與這種級別的軍議,但自從譙縣一役后,曹操似乎對他格外青睞有加,幾次軍議都點名要他旁聽。
探馬回報,袁公路親率五千精銳已抵南岸。
曹操的聲音沙啞低沉,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最遲明日午時,必會渡河來攻。
帳內(nèi)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曹軍眼下能戰(zhàn)的不足兩千,且大半帶傷。若正面交鋒,必敗無疑。
末將愿率死士斷后!樂進(jìn)突然抱拳,聲音鏗鏘,請曹公先行撤離!
撤?往哪撤?夏侯淵冷笑,北面是呂布的地盤,東面是袁紹的勢力,我們已是喪家之犬!
夠了!曹操猛地一拍案幾,震得地圖上的碎石子跳了起來,我叫你們來是議對策,不是聽你們說喪氣話!
帳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
陳墨的目光在地圖上逡巡——淮水在此處拐了個急彎,北岸有一片凸出的險灘,水流湍急,是天然的屏障。
而南岸地勢平緩,極適合大軍渡河
文若,曹操轉(zhuǎn)向一直沉默的荀彧,廣陵那邊還有回旋余地嗎?
荀彧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荀貞太守已三次遣使,都被主公婉拒了。
曹操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陳墨知道,主公這是自尊心作祟——堂堂曹操,豈能仰人鼻息?可眼下這局面
報——!一個記身泥污的斥侯跌跌撞撞沖進(jìn)大帳,袁術(shù)軍開始扎筏了!前鋒已至南岸淺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