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一看,只見二叔陳長庚不知何時又鬼魅般地出現(xiàn)在了鋪子里。他正斜倚在后堂的布簾上,嘴里叼著根沒點燃的煙,一雙眼睛卻饒有興致地,在那位衣著光鮮的白小姐身上來回打量。
白芷晴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形象邋遢的中年男人嚇了一跳,警惕地退后了一步:“你系……”
“我二叔。”我有些尷尬地介紹道。
二叔沒理會我們,他自顧自地晃悠到柜臺前,拿起我桌上的打火機,點燃了嘴里的煙,然后對著白芷晴,又問了一遍:“你哋公司,最近系唔系喺度傾緊一單足以決定你哋公司生死存亡嘅生意啊?”
白芷晴的臉上,露出了極度震驚的表情。她看著二叔,結結巴巴地說:“你……你點知?”
“我唔止知你哋喺度傾deal,我仲知,你哋嘅對手,系一間海外嘅財團。而且,呢單deal如果傾成,表面上你哋公司會賺一大筆,但實際上,不出半年,你哋公司就會俾人食到骨頭都冇得剩?!倍逋鲁鲆粋€煙圈,語氣平淡,卻仿佛已經(jīng)看穿了一切。
白芷晴徹底被鎮(zhèn)住了。她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二叔說的,和她們公司目前正在進行的那個高度機密的并購案,一模一樣!
“大師……你……你真系大師!”她看著二叔的眼神,瞬間就從之前的審視和懷疑,變成了極度的敬畏和崇拜。
我站在一旁也看傻了。二叔這幾天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他怎么會對一家金融公司的事情了如指掌?難道他真的會“掐指一算”?
二叔掐滅了煙頭,將煙蒂精準地彈進了角落的垃圾桶里。他看著一臉震驚的白芷晴,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最終宣判般的語氣,斷言道:
“pak小姐,你返去同你老板講。你哋公司嘅問題,唔關鬼事。嗰部復印機,系‘預兆靈’?!?/p>
“預兆靈?”我和白芷晴異口同聲地問。
“冇錯?!倍妩c了點頭,“萬物皆有靈。一間公司,生意做得大,自然都會聚住一股‘氣’。呢股氣,就系公司嘅‘氣運’。依家你哋公司嘅氣運,感應到一場足以令佢‘死亡’嘅巨大危機即將來臨,但佢又冇辦法直接通知你哋呢啲凡人。”
他指了指中環(huán)的方向,冷笑道:“于是,佢只能通過公司里‘靈性’最足嘅一件嘢——也就是嗰部最新款、最智能嘅復印機——用佢唯一識得嘅方式,來向你哋發(fā)出警告?!?/p>
“佢日日印嘅唔系訃告,系求救信啊?!?/p>
“佢喺度警告你哋,呢單生意做落去,你哋成間公司……就都要‘死’啦?!?/p>
白芷晴被二叔這番話說得臉色煞白,渾身都在微微地顫抖。她顯然是被這套聽起來玄之又玄、卻又似乎能完美解釋一切的理論給徹底說服了。
她看著二叔,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說:“大師,咁……咁有冇得解救???”
二叔卻擺了擺手:“解鈴還須系鈴人。問題嘅根源唔喺部機度,喺你哋份合同度。你哋自己諗辦法啦?!?/p>
白芷晴聽了,雖然還是半信半疑,但還是從手袋里拿出一沓厚厚的鈔票,想作為咨詢費。二叔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最后,白芷晴還是留下了一張公司的地址和她的聯(lián)系方式,對我們千恩萬謝,說無論如何,都希望我們能去她公司現(xiàn)場看一看,幫她求個心安。
等她走后,我才終于有機會問二叔:“二叔,你剛才講嗰啲嘢,真定假?你又點知人哋公司啲嘢咁清楚?”
二叔神秘一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報紙,丟在我面前。
那是昨天的《信報》財經(jīng)版,頭版的一個小角落里,用極小的篇幅,報道了“宏信投資集團”即將與某海外財團達成并購意向的新聞。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不是會算命,而是……會看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