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還沒靠近,我那與生俱來的【陰陽橋】命格,就已經(jīng)被它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強烈的、如同實質(zhì)般的哀怨氣息給觸動了。我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住,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二叔顯然也感覺到了。他沒有說話,只是走到留聲機前,用手指輕輕地拂去上面的灰塵,眼神變得異常凝重。
我們幾乎沒怎么還價,就用一個極低的價格,從趙老板手里買下了這臺“燙手山芋”。趙老板如釋重負,甚至還幫我們叫了輛貨車,把這臺沉重的留聲機運回了【平安堂】。
回到鋪子,已經(jīng)是深夜。
我按照二叔的吩咐,將那幾片破碎的黑膠唱片,用一種特殊的、由糯米粉和符水混合而成的粘合劑,小心翼翼地,一片一片地,重新拼接了起來。
拼接好的唱片,雖然上面布滿了裂痕,像一張破碎的蜘蛛網(wǎng),但總算是恢復(fù)了原狀。
我將這張“傷痕累累”的唱片,輕輕地放在了留聲機的唱盤上。
做完這一切,我和二叔,就在鋪子里,靜靜地等待著午夜的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鋪子里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壓抑。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因為緊張而“咚咚”作響的心跳聲。
終于,墻上的掛鐘,時針和分針,再次重合。
午夜十二點,到了。
幾乎是在鐘聲落下的同一刻,那臺靜靜地擺在桌上的老式留聲機,在沒有任何人觸碰、甚至沒有通電的情況下,它那古老的木質(zhì)轉(zhuǎn)盤,竟然自己“吱呀”一聲,緩緩地,轉(zhuǎn)動了起來!
唱盤上的唱針,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操控著,自己抬起,然后,輕輕地,落在了那張破碎的唱片的起始紋路上。
一陣短暫的、如同炒豆子般的“噼啪”雜音過后,一個女人的歌聲,從那個巨大的黃銅喇叭里,悠悠地,飄了出來。
那是一首我從未聽過的、曲調(diào)哀怨婉轉(zhuǎn)的國語老歌。唱歌的女聲,空靈、凄美,卻又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和絕望。每一個音符,都像是一滴冰冷的眼淚,滴在我的心上。
我聽著那歌聲,整個人都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就沉浸在了那種巨大的悲傷之中。
我的【陰陽橋】命格,在這歌聲的催動下,被前所未有地激發(fā)了。我的眼前一黑,整個世界的景象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清晰無比的畫面。
我看到,一個穿著華麗旗袍、面容精致美麗的歌女,正站在一個燈火輝煌的舞臺上。她的腳下,是無數(shù)揮舞著手臂的狂熱觀眾。但她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她只是流著淚,一遍又一遍地,對著麥克風(fēng),唱著這首絕望的歌。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內(nèi)心的痛苦,那是一種被人背叛、被人拋棄后,萬念俱灰的……死志。
歌聲漸漸地低沉下去,最終,在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后,戛然而止。
我從幻境中驚醒過來,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我以為事情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
可那臺留聲機的唱針,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抬起、歸位。
它就停在唱片的最后一圈紋路上,開始反復(fù)地、機械地,發(fā)出一陣陣“滋啦……滋啦……”的、極其刺耳的刮碟聲。
那聲音,單調(diào),重復(fù),充滿了絕望。
像是一個女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發(fā)出的、無助而凄厲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