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攥著江騫的手背,指節(jié)青白,像壓抑著巨大的痛苦。
過了好久,才在江騫一遍遍的呼喚中緩緩直起身,臉頰一片煞白。
他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冷靜,對上江騫擔(dān)憂的目光,輕輕扯了扯嘴角,眼眶通紅神情卻冰冷,像刀刃上流淌的寒光。
“差不多了?!彼f:“我可能該回去了?!?/p>
五天后,亞水市。
黑色suv在空無一人的柏油馬路上飛馳,路面淅淅瀝瀝,天色沉悶。
道路兩旁樹木蔥郁,大片闊葉搖晃垂落,浸透雨絲蒼翠欲滴,尖角的一粒雨珠滾下,在車窗上劃出長長的水痕。
孟緒初的視線跟隨這道水痕后移,瞥見飛速倒退的街邊小花,失神地凝望一會兒,復(fù)又歸正,看向越來越近的目的地。
身旁響起汩汩倒水的聲音,江騫正把熬好的雪梨水從保溫壺倒進玻璃杯里,擦干凈瓶身塞進孟緒初手里。
“別看了,”他說:“喝一點,再捂捂手,就快到了。”
亞水的天氣一如既往細雨連綿,臨近年底變得潮shi冰冷,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氣,都是記憶中最熟悉的、shi漉漉的氣味。
滾燙的溫度自掌心輻射開來,孟緒初握了握僵硬的五指,捧著水瓶喝了一口,再將它握得更緊。
江騫一面估算著路程,一面從包里翻出一件外套披到孟緒初肩上:“怎么樣,冷不冷,有沒有不舒服?”
其實不太舒服,亞水作為一座南方沿海城市,冬季氣溫雖然不會太低,但shi氣就像裹著冰刀一樣無孔不入。
從前孟緒初只是手疼腿疼,現(xiàn)在肋骨也疼,連帶著五臟六腑也隱隱翻騰,剛下飛機不久就已經(jīng)預(yù)感到以后的難熬。
他很輕地嘆了口氣,搖搖頭:“沒事?!?/p>
江騫伸手覆上孟緒初的手背,水瓶的溫度只能傳遞到掌心最表層的皮膚上,但傳不進骨頭,手背仍然一片冰涼。
江騫感到孟緒初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甚至有些僵冷發(fā)硬,不由皺起眉,把水瓶抽出來,攥著他的兩只手,一點點揉搓捂熱。
“這地方是真不適合你養(yǎng)病?!彼懿粷M意地說:“天氣也太差了?!?/p>
孟緒初卻笑了笑,跟著江騫慢慢活動手指,說:“我回來本來也不是為了養(yǎng)病?!?/p>
江騫頓了頓,抬眸看向孟緒初。
孟緒初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在陰沉的天氣下眼波盈潤,臉龐潔白,說話聲音很輕,嗓音微啞,自帶一種歲月靜好的氣質(zhì)。
但誰都知道他再回來不是為了什么溫情的目的。
他這么快的、拖著車禍后還沒好全的身體毅然決然回來,只是因為多年的忍耐和憤怒已經(jīng)到達臨界值。
只不過孟緒初是那種越生氣就泰然的人,他越是看上去無欲無求,越說明著他所求之事難以設(shè)想。
從葉國梁那里得到信息后,他原本是要立即返回,奈何身體拖后腿,強烈情緒波動下再一次病倒,燒了兩天,真正有力氣踏上故鄉(xiāng)的土地,已經(jīng)是五天后了。
回到這座城市,孟緒初就又變成了江騫心里最熟悉的模樣,冷淡、溫和、疏遠,總是笑著,但笑意很模糊,像亞水經(jīng)久不散的霧總縈繞在他身側(cè),讓他看上去時遠時近,飄渺不定。
明明他應(yīng)該是很不舒服的,shi冷的空氣會讓他骨頭酸痛,燒退了但嗓子還啞著,總是咳嗽,一咳xiong口就疼,但他卻不再表現(xiàn)出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