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騫抬眸,眼里散布著細細血絲。進醫(yī)院到現(xiàn)在,他衣服沒來得及換,脫下西服外套后只穿一件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
一路兵荒馬亂下來,襯衣臟了皺了,還殘留著當時抱孟緒初留下血跡,星星點點從領口散開,又噴濺在下頜。
江騫原本就不是斯文儒雅那一掛,從前跟在孟緒初身邊還會稍稍收斂,脫離鎮(zhèn)壓后兇狠的原貌就從每一個縫隙里傾瀉外露,散布的血跡更讓他看上去暴戾無常。
穆蓉手心已經(jīng)開始發(fā)涼,但還是硬著頭皮道:“你要不……把臉擦擦?”
“沒關系?!苯q說。
“不是、我的意思是……”穆蓉欲言又止:“別嚇著緒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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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蓉走后,夜已經(jīng)深了。
江騫回到特護病房,里面光線很暗,孟緒初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的,只有監(jiān)護儀器滴滴閃著發(fā)出微弱的光。
他嘴里還插著管,連著一臺呼吸機,江騫看不懂上面的參數(shù),只好認真看著孟緒初。
孟緒初沒醒,眼皮輕輕合著,整個人極度安靜,像一幅靜止的畫,甚至連睫毛細微的顫抖都沒有。
大概是睡著了吧,江騫這么想,但當他從額角描摹到孟緒初的眉眼,再落到一簇簇纖長卻靜止的睫毛時,又感到一種窒息的崩潰。
怎么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孟緒初睡眠很淺,哪怕睡著了睫毛也會輕輕的抖著,輕微的聲響都能將他驚醒。
江騫垂下眼,不敢再看他的睫毛了,這種靜止的美麗只說明一個殘酷的事實——就是他還昏迷著,還痛苦著,還一點意識都沒有。
但不一會兒,他又忍不住抬頭去看孟緒初。
看他烏黑的頭發(fā),細長的眼尾,和因為低燒微微泛紅的臉頰,還有嘴里那根長長的管子,忍不住想這么長的管子chajin喉嚨里該多疼呢?喘不上氣的時候又有多難受呢?
想到這里又垂下頭不敢看了,須臾,又再次抬頭,不可控制地用痛苦的想象來折磨自己。
就這么循環(huán)往復,直到精疲力盡。
醒來時天已經(jīng)亮了。
今天沒有雨,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世界是乳白色的。
江騫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孟緒初床邊,他動了動,抬起頭,正對上孟緒初烏黑的眼睛。
他醒了?!
就像是一簇電流躥上脊背,江騫驟然清醒,蹭地站起來,甚至掀翻了椅背,又猛地彎下腰湊到床邊。
“什么時候醒的?難受嗎?怎么不叫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憋了一晚上,他一連吐出一串問題,聽得孟緒初又閉上了眼。
話剛出口江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孟緒初不知道醒了多久,但他說不了話,又沒力氣,連眼皮都是虛虛掀著,怎么能叫得動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