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散了席,天色已全黑了,皇上攜皇后去了坤寧宮。
中秋這樣的正日子歷來是屬于皇后的,蕭景明在這事上從不糊涂。
江書鴻回到錦繡居時,肩頸與腰部已是酸痛難忍:說是家宴,還不是要坐得端端正正?這半日下來,她身上已無半分力氣。
吩咐同樣跟著站了半天的銀燭和流螢去休息,她準(zhǔn)備讓疏雨和畫屏來給自己按按摩。
銀燭卻主動道:“奴婢不累,之前學(xué)過一點推拿,讓奴婢給娘子按吧。
江書鴻便讓銀燭留下了。
屋子里的人剛一走完,銀燭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奴婢讓娘子操心了,娘子今日為奴婢出頭,冒了如此多的風(fēng)險,如此厚待奴婢做牛做馬也報答不盡!”“奴婢是個嘴笨的,只愿一生一世伺候主子,肝腦涂地,在所不惜!”越說越激動了,江書鴻連忙止住她的話頭:“好了好了,凈說這些見外的話。
你們既是我的人,我自然就不能虧待你們,況且上次你也是因為跟著我,才受了那樣的無妄之災(zāi)。
瞧著你受罪,我心里又哪能好受呢?”銀燭聞言更是動容,眼淚終于涌了出來。
她在宮里五六個年頭了,受過不止一次的為難和欺負(fù)。
宮里規(guī)矩多,下人們成天伺候主子,沒有幾個心情是好的,手中稍有些權(quán)力,就愛蹉磨地位更低的。
她在宮中既無根基、亦無人脈,總也謀不到主子跟前的好差事,吃了不少苦頭。
宮里那幾個關(guān)系好的宮女,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宮外的家人更是自從把自己賣進(jìn)宮,就如同從這世上消失了一般。
從來沒有人為她撐過腰。
她并不蠢,隨寶林娘子一起去假山后演那么一出戲,她知道娘子的主意。
娘子如此聰明,能輕易就叫敏昭儀吃了個暗虧,還讓敏昭儀把賬都算在劉采女頭上,一箭雙雕地把仇報了。
這樣聰明的娘子,卻為自己一個小小宮女,花費如此多的心思……銀燭像被欺負(fù)的孩子,挨打挨罵也不見得掉眼淚,真有人關(guān)心和保護(hù)的時候,反而哭得止不住了。
江書鴻便攬過她的肩頭,一下一下拍著,輕聲哄著。
銀燭其實誤會了,江書鴻并不是為她報仇。
只是這樣躲在暗處使絆子,并不能讓江書鴻立威,對她就沒有明面上的好處;敏昭儀和劉采女真正欺負(fù)到的對象又是銀燭,江書鴻其實并無受損,因此也沒有非要報復(fù)的必要性。
所以銀燭才覺得,若不是為自己,娘子沒必要做這些。
但對江書鴻來說,這是必行之事。
敏昭儀無故懲罰了她的宮人,她卻無能為力,這對她的威信影響很大,日后管理手下的人也難免有隱患。
更重要的是,敏昭儀讓她感受到了一種此前很難得經(jīng)歷的無力感。
即使她占理、即使她說話滴水不漏,只要位份比她高,敏昭儀仍能踩在她頭上,隨意糟蹋她的臉面。
而劉采女的敵意來得莫名其妙,她此前在家里受盡寵愛,從未見人這樣對自己表現(xiàn)出惡意。
權(quán)力的壓制和莫名的惡意,這兩種感受都使她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