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密報輕推至裴照野身前,指尖點在密報其上“河清渠下游三里,舊龍王廟遺址”幾字,再道:“剛截獲的消息,太女一黨,三日后要在京畿道河清渠動手腳。
今春多雨,河清渠關(guān)乎京畿三州糧田漕運。
一旦出事,民怨起,母親御駕親征平定隴右,我奉命監(jiān)國,難辭其咎。
工部侍郎張謙督造河渠,六部本就空置,使職趨上,崔相攏權(quán)。
太女黨一石二鳥。
”“了不起,我們那位大姐呀,”蕭允貞咂了下嘴,酒盞隨手?jǐn)R案幾上,發(fā)出清脆碰撞。
他換了個更為妥帖的姿勢,手肘支起錦墊,那雙迷離醉眼看向蕭允儀:“這出淹田毀渠的仁政玩得是越來越順手了。
也不怕那些淹死的冤魂半夜爬上她的鸞榻?”看似醉話,眼底卻似淬毒,目光滑向裴照野,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居高臨下的玩味。
裴照野一言不發(fā),只接過密報,快速掃過。
炭火光在她沉靜臉上跳躍,映得深潭般的眸子更顯幽邃,蒼白指腹輕輕撫過“舊龍王廟遺址”一行字。
太女黨之舉遠(yuǎn)不如屋內(nèi)景象令她詫異,她雖知曉楚王蕭允儀溺愛其弟,卻沒料想連政事都由著他參知。
她曾聞趙郡李氏告外孫書中言:兒郎亦要讀書解文字,知古今情狀、事母父姑舅,然可無咎。
裴照野在弘文館就學(xué)時,也曾有男子同窗,那時她精研儒學(xué),不明其意,夫德,謂貞順,自然相妻教女才是正當(dāng)之道。
直到患了腿疾,淪為廢人,恩蔭斷絕,不得科舉,她方才明白,自己同那些夫孺白丁好像也并無兩樣,不過都是天地造化的殘品。
蕭允貞那幾番話可謂粗鄙不文、大逆不道,但或許道法自然,本該如此。
“消息可靠。
”裴照野收了心緒,簡單作答:“但太女一黨的目標(biāo),不是舊龍王廟。
”蕭允儀抬起眼,目光平靜:“含章娘子何解?”“因為那處,”裴照野視線一轉(zhuǎn),迎向蕭允貞,那雙桃花眼中的迷醉凝成薄冰。
她不疾不徐,又道:“三日前已被安陽郡君以火藥夷為廢墟泥潭。
無從下手,亦無法栽贓。
”屋內(nèi)炭火滋啪作響。
蕭允貞臉上的醉態(tài)盡消,他緩緩坐直身子,輕佻笑意消失無蹤,審視裴照野的雙眸如刮骨鋼刀。
炸毀龍王廟,是他臨時起意、連姐姐都未及告知的絕密,這位裴氏女郎,又是如何得知?楚王目光轉(zhuǎn)向下首,神色了然,幾乎在瞬間明晰了胞弟所為。
她沒有追問蕭允貞,只是將視線投向裴照野,以待后文。
裴照野置若罔聞,只低聲念誦判詞:“真正的險處,在上游五里,青石渡。
河堤數(shù)年前大修,太女門下遠(yuǎn)親貪墨工款,埋下蟻穴。
春雨將至,稍加之引導(dǎo),潰堤便在頃刻。
”指尖精準(zhǔn)移向密報上一個不起眼名字,“傳遞此消息者,恐已被反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