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死澤的瘴氣如同粘稠的裹尸布,沉沉地覆蓋著黑石堡的殘骸。
焦黑的斷壁殘?jiān)诨揖G色的濃霧中若隱若現(xiàn),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氣息——血腥、焦糊、硫磺硝石的刺鼻、毒蟲腐尸的惡臭,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死寂。
堡內(nèi),靖邊營士兵沉默地清理著戰(zhàn)場,收斂著袍澤與被炸得支離破碎的匪徒尸體,麻木的臉上刻滿疲憊與劫后余生的沉重。
堡后懸崖邊,那灘暗紅的血跡和斷裂的藤蔓,在濕滑的苔蘚上顯得格外刺眼。
毛夢極枯瘦的身體倚靠在冰冷的巖壁上,玄黑輕甲布滿刀痕與毒粉灼燒的焦黑痕跡,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因痛苦而扭曲,嘴唇烏紫,呼吸急促而微弱。
他強(qiáng)撐著最后一絲清明,枯瘦的手指死死指向懸崖下翻滾的墨綠色泥沼,聲音嘶啞破碎:“找,活要見人,死……見尸,顧北辰不能活……”
話音未落,身體猛地一顫,一口黑血噴出,眼前一黑,徹底昏死過去。
“將軍!”副將目眥欲裂,嘶聲厲吼,“軍醫(yī),快!”
隨行軍醫(yī)連滾爬帶沖上前,撕開毛夢極肩頸處的皮甲,只見一道細(xì)小的傷口周圍皮膚已呈青黑色,并迅速向四周蔓延。
“毒粉入血,毒性猛烈,快,避瘴丹化水清洗傷口,金針封脈,阻止毒血攻心!”軍醫(yī)聲音顫抖,手忙腳亂地施救。
士兵們屏息凝神,眼中充滿焦慮與恐懼。
毛將軍是他們的魂。
“搜,給老子搜!”副將雙眼赤紅,指著懸崖咆哮,“繩索,鉤爪,下沼澤,一寸寸給老子摸,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找不到顧北辰,你們也別回來了!”
“是!”數(shù)名悍卒咬牙應(yīng)命,迅速綁好繩索,將鉤爪深深嵌入巖縫,不顧下方毒瘴彌漫,泥沼險(xiǎn)惡,悍然滑下懸崖,身影沒入濃稠的墨綠之中。
燕京行轅,紫宸殿。
炭火盆驅(qū)不散深冬的寒意,殿內(nèi)氣氛凝重如鉛。
林臻玄甲蟠龍,負(fù)手立于巨大的北境輿圖前,目光沉靜如淵,卻蘊(yùn)藏著雷霆。
蕭寒舟手持?jǐn)?shù)份染血的密報(bào),聲音低沉急促:“師父,黑石堡急報(bào),毛將軍身中劇毒昏迷不醒,軍醫(yī)言毒入肺腑危在旦夕,顧北辰墜入死澤泥沼生死不明,靖邊營正全力搜救!”
“靈兒!”林臻聲音冰冷。
“在!”楚惜靈靛藍(lán)工裝纖塵不染,清冷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即刻攜工部醫(yī)官及所有解毒良藥,乘快馬日夜兼程趕赴黑石堡,不惜一切代價(jià)救活毛夢極!”
“是!”楚惜靈躬身,轉(zhuǎn)身疾步離去。
“另……”林臻目光掃過輿圖,“黑石堡戰(zhàn)況?!?/p>
“焚雷破城,斃敵三百余,俘獲一百二十人,三部殘匪及黑鱗死士盡數(shù)伏誅,繳獲未提純毒涎及半成品若干,焚毀殆盡。”蕭寒舟道,“然我軍陣亡八十七人,重傷一百五十三人,多為焚雷死隊(duì)及近身搏殺所傷?!?/p>
“厚恤,雙倍!”林臻聲音斬釘截鐵,“重傷者全力救治,陣亡者家眷官養(yǎng)終身!”
“是!”蕭寒舟應(yīng)道,隨即聲音更沉,“然北境急報(bào),柔然左賢王部三萬鐵騎,已突破風(fēng)雪關(guān)外三百里野狼原,前鋒游騎已抵鷹嘴隘,高昌鷹師兩萬步騎,陳兵落日谷距我邊關(guān)不足百里,烽火已燃?!?/p>
殿內(nèi)一片死寂。
空氣仿佛凍結(jié)。
柔然高昌……終于來了。
“禿鷲、雪狼、風(fēng)隼三部動向。”林臻聲音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