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輝元年的春風,似乎比往年更添幾分料峭。
皇城之內,雖張燈結彩的余韻猶在,但一種無形的、源于最高權力核心的變革壓力,已如暗流般悄然涌動,壓過了節(jié)日的喧囂。
慕容嫣在穩(wěn)固軍事霸權、血腥鎮(zhèn)壓內部異議(如孔家)之后,終于將她的鐵腕,伸向了維系帝國統(tǒng)治數(shù)千年的精神根基——禮法制度。
她要做的,并非修補補,而是徹底的顛覆與重構,以此宣告一個完全屬于她慕容嫣的時代的來臨。
這一日,并非大朝會,鳳寰宮深處的“文淵閣”卻燈火通明。
此處本是皇家藏書、??钡浼?,此刻卻被臨時征用為制定新禮法的核心樞機。
閣內書香與墨香混合,卻彌漫著一種不同于往日的、緊張而肅殺的氣氛。
巨大的紫檀木長案上,堆滿了如山般的古籍卷宗,以及更多墨跡未干的新編文稿。
慕容嫣并未端坐于主位,而是身穿著那身與這嚴謹學術場合格格不入、卻又仿佛以絕對華美鎮(zhèn)壓一切筆墨爭論的黑金蘇錦棉質百鳥朝鳳睡裙——神鳳降世裙,正慵懶地倚靠在窗邊一張鋪著白虎皮的寬大躺椅上。
林臻則坐在她身側稍后的一張圓凳上,面前也攤開著幾卷文書,但他更多時候,目光都落在慕容嫣身上。
神鳳降世裙在文淵閣明亮的宮燈照耀下,呈現(xiàn)出一種驚心動魄的華美。
極致玄黑的蘇錦底料吸吮著燈光,色澤沉靜如子夜,將周遭的書籍的陳舊色澤都壓了下去。
織入的金色棉絨與真金線則在光下流淌著冷冽而銳利的暗金波光,神秘、高貴,與滿室書卷的樸素形成了極致反差,仿佛在宣告皇權對知識本身的絕對掌控。
睡裙之上,那只鋪天蓋地的擎天巨鳳,僅以赤金線繡成,在此刻嚴肅的氛圍下,更顯氣勢磅礴,鳳羽層疊,灼灼如熔金流淌,尊貴威嚴中透出碾碎舊有桎梏的戾氣!
鳳眸上的黑鉆冰冷洞徹,倒映著跳躍的燭火與伏案疾書的文官們惶恐的身影。寬大輕盈的喇叭袖,一只隨意垂落椅邊,袖口金線流蘇紋絲不動,另一只則搭在躺椅扶手上,指尖戴著那枚墨玉扳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光滑的木料。
而那長達五丈的蘇錦拖尾,更是毫無顧忌地、迤邐地直接鋪陳在文淵閣冰涼的金磚地面之上!
華貴到極致的拖尾其上鑲嵌的寶石反射著冷光,如同一道降臨知識殿堂的墨金色律令,冷酷地覆蓋了地面原本的紋路。棉質的柔軟與睡裙的舒適,在此刻更凸顯出主人姿態(tài)的慵懶與不容置疑的權威。
十余名被緊急召入宮、以才學敏捷著稱卻大多出身寒門或中小家族的翰林學士,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伏在長案兩側,根據(jù)慕容嫣口述或林臻偶爾補充的大綱,奮筆疾書,草擬著名為《大乾圣輝新禮》的典章。
他們額上冷汗涔涔,因為女帝的要求,幾乎條條都在挑戰(zhàn)千年傳承的周禮核心!
“喪禮一節(jié),”慕容嫣慵懶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廢除三年守制。父母之喪,以百日為限。百日之后,奪情起復,各歸其職。違者以不忠論處?!?/p>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這完全顛覆了“孝”為百善之首的儒家根本!
一位年老些的學士忍不住抬頭,嘴唇哆嗦:“陛下!此乃動搖人倫根基??!恐天下士人……”
“士人?”慕容嫣輕笑一聲,打斷他,目光掃過,冰冷如刀,“不能為朕所用的士人留著何用?朕要的是能辦事的官,不是只會守墳的孝子賢孫?!?/p>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卻讓那老學士瞬間面色慘白,噤若寒蟬。
“婚禮,”她繼續(xù)道,指尖的墨玉扳指停止敲擊,“廢除六禮之繁文縟節(jié)。男女婚嫁,只需官媒登記,朝廷認可即可。鼓勵寡婦再嫁,禁絕殉節(jié)。違者嚴懲不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