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43章 一個花瓶（第1頁）

寅時剛過，天色墨黑，寒氣刺骨。攝政王府卻已燈火通明，仆從們屏息靜氣，步履匆匆卻有序。

寢殿內(nèi)，熏香裊裊，溫暖如春。慕容嫣立于巨大的水銀鏡前，宛如一尊即將降臨人間的神女塑像，正由十?dāng)?shù)名經(jīng)驗老到的宮女伺候著，穿上那身極致繁復(fù)、象征大乾最高權(quán)柄的玄黑鳳袍朝服。

袍服以最頂級的玄色云錦為底，其上用赤金、捻銀、孔雀羽線等十?dāng)?shù)種珍貴絲線，由上百繡娘耗費數(shù)月繡出九鳳朝陽、日月山河的盛大圖景，華貴沉重至極。最為醒目的，是那長達(dá)三丈的拖尾，此刻正由八名宮女合力托起、展開、撫平，其上密布的精致刺繡在燭火與電石燈下流光溢彩，幾乎鋪滿了小半個寢殿的地面。

而新制的喇叭袖，袖口極寬，層層疊疊，以金線滾邊，繡著繁復(fù)的云雷紋，垂落時幾近地面，行動間如墨云翻涌，氣勢磅礴。

九鳳冠被緩緩戴上，東珠、寶石與金飾的重量讓她不得不微微昂起下巴，以維持儀態(tài)。鏡中的她，容顏被極致的華貴與威嚴(yán)所包裹，美得令人窒息，卻也尊貴得令人不敢直視，仿佛一切情緒都被這身朝服隔絕在外。

林臻早已穿戴整齊。他今日亦是一身絳紫親王蟒袍，金玉帶，蟠鳳冠，身姿挺拔，英氣逼人，立于她身后，目光沉靜地審視著鏡中影像，確保無一疏漏。

“我的嫣兒，今日氣象萬千?！彼锨耙徊?，親手為她正了正冠冕上垂下的珍珠流蘇，聲音低沉平穩(wěn)。

慕容嫣透過鏡面看著他，努力想扯出一個笑容，卻被沉重的頭冠和朝服束縛著，只微微動了動唇角：“重…太重了…”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依賴。這身朝服，于她而言，更像是精美卻沉重的枷鎖。

“忍一忍，很快便好。”林臻安撫地捏了捏她藏在寬大喇叭袖下的指尖，隨即轉(zhuǎn)身，沉聲道，“起駕，入宮?！?/p>

鑾駕威嚴(yán)，儀仗煊赫，穿過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直抵皇城。

太和殿內(nèi)，金磚墁地，蟠鳳金柱高聳。百官依品階肅立，鴉雀無聲，空氣中彌漫著莊嚴(yán)肅穆的氣息。

當(dāng)司禮太監(jiān)尖細(xì)高昂的“陛下駕到——攝政王駕到——”

唱喏聲響起時，眾臣齊刷刷跪伏在地，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震殿宇。

慕容嫣在林臻的虛扶下，一步步踏上那高高的丹陛。

那長達(dá)三丈的玄黑拖尾，由身后十六名訓(xùn)練有素的宮女穩(wěn)穩(wěn)托著，如同一條流動的墨色河流，莊嚴(yán)而緩慢地滑過冰冷的金磚，最終鋪陳在鳳椅之后及御階之上，幾乎覆蓋了九級御階的絕大部分面積，視覺沖擊力無比震撼。

寬大的喇叭袖垂落身側(cè)，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袖口金紋閃爍。

她儀態(tài)萬方地落座，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黑壓壓的臣工，面容清冷，威儀天成。

林臻則立于鳳椅之側(cè)，略靠前的位置，身形如松，目光如炬。

“眾卿平身。”慕容嫣開口，聲音通過特殊的構(gòu)造傳遍大殿，清越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這是她唯一需要牢記并完美執(zhí)行的環(huán)節(jié)。

“謝陛下！”百官起身，分列兩旁，朝會正式開始。

戶部尚書率先出列，躬身奏報南方兩州試行新稅制一季的成效，數(shù)據(jù)詳實，利弊分析清晰，最后道：“…懇請陛下圣裁，是否將此新制推行全國？”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慕容嫣的，都下意識地轉(zhuǎn)向了鳳椅之側(cè)的林臻。

慕容嫣紅唇微啟，依照慣例，將清冷的目光投向林臻，聲音平穩(wěn)無波：“攝政王以為如何？”

林臻略一沉吟，并未立刻回答，反而看向戶部尚書，提出了幾個關(guān)于糧食價格波動、中小商戶承受能力的細(xì)節(jié)問題。戶部尚書顯然有備而來，一一作答。

林臻聽完，這才微微頷首，聲音沉穩(wěn)，傳遍大殿：“新制確有成效，然步子不宜過大?？上葦U(kuò)至江淮富庶五州，再看一季。具體細(xì)則，三日內(nèi)報予本王?！?/p>

“臣遵旨！”戶部尚書心悅誠服地退下。

慕容嫣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便適時地吐出兩個字：“準(zhǔn)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