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陽光正好,透過攝政王府暖閣那整面墻的、近乎無色的透明琉璃窗,將室內(nèi)烘得暖意融融,與窗外初春微寒的清風(fēng)形成了溫柔的對比。
地龍?jiān)缫颜{(diào)至最適宜的溫度,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名貴的、由龍腦、沉香與初綻白梅冷香調(diào)和而成的安神香息,甜而不膩,清雅宜人。
在這片奢華與寧靜交織的空間里,慕容嫣正慵懶地倚靠在一張極其寬大的、鋪著墨綠色孔雀絨軟墊的貴妃榻上。
她身上所穿,并非尋常女子的寢衣或常服,依舊是那身已然成為她第二層肌膚、象征著她無上尊榮與林臻極致寵溺的玄黑色百鳳墨袍睡裙。
極致玄黑的底色,在明媚春光的照射下,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如子夜寒潭的質(zhì)感,吸吮著光線,卻又自內(nèi)部折射出幽藍(lán)與暗紫的微光,神秘而高貴。
袍服之上,那一百只以無數(shù)珍稀金銀彩線、采用絕世繡工“盤金蹙絨”織就的鳳凰,在充足的光線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每一片羽毛都閃爍著不同的光彩,赤金、玫金、淡金、銀白、紫金…交織流淌,鳳凰的眼眸以細(xì)小的紅寶石、藍(lán)寶石或貓眼石鑲嵌,灼灼有光,隨著她極其細(xì)微的呼吸起伏,那些鳳凰竟似在墨色云錦的宇宙中緩緩翱翔、流轉(zhuǎn),活物一般。
寬大無比的喇叭袖鋪陳在榻上的軟墊,袖口邊緣綴著的細(xì)密黑珍珠流蘇,被陽光點(diǎn)亮,泛著溫潤的光澤。而那長達(dá)三丈、與袍服連為一體、毫無接縫的巨型墨色鑲寶拖尾。
并未如朝會時(shí)那般由宮女精心鋪展,而是帶著一種居家的隨意,慵懶地自榻沿蜿蜒垂落,一部分堆疊在榻下的長毛地毯上,一部分則如同墨色河流般,漫延過光潔如鏡的金絲楠木地板,其上的寶石鑲嵌(黑鉆、墨玉、深藍(lán)寶)在陽光下閃爍著低調(diào)卻不容忽視的璀璨星點(diǎn)。
她并未綰發(fā),如瀑青絲盡數(shù)披散下來,有些鋪在孔雀絨靠墊上,有些則流瀉于那墨袍的百鳳圖案之上,黑白分明,驚心動魄。
她赤著足,一雙玉足從層疊的墨色袍擺下探出,纖巧秀美,腳踝玲瓏,微微蜷縮著,蹭著身下柔軟的絨墊。
慕容嫣的手中并未拿著奏章或賬本,而是捧著一本新搜羅來的前朝孤本花鳥畫譜,看得頗為入神。喇叭袖微微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指尖纖細(xì),輕輕點(diǎn)著畫頁上的某處鈐印。
林臻進(jìn)來時(shí),看到的便是這般景象。
他剛與工部官員議完事,換了一身雨過天青色的廣袖常服,墨發(fā)以一根簡單的羊脂玉簪半綰,周身還帶著些許書房里的墨香與微塵氣息。
卻在踏入暖閣、看到眼前這一幕時(shí),所有疲憊與煩擾頃刻間化為烏有,只剩下滿腔的柔軟與驚艷。
他的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這幅靜謐絕美的畫面。他走到榻邊,極其自然地在榻沿坐下,位置正好是那三丈拖尾蔓延的起點(diǎn)。
他并未立刻出聲,只是目光溫柔地流連于她被陽光柔化的側(cè)臉,流連于她墨袍上那些仿佛在呼吸的鳳凰,流連于她散落的青絲與微蜷的玉足。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慕容嫣從畫譜中抬起頭,側(cè)眸望來。見到是他,她清冷絕艷的容顏上立刻綻開一抹暖融的笑意,宛如冰河解凍,春回大地。
“夫君回來了?!彼曇魩е唤z慵懶的沙啞,天然嫵媚。
“嗯,”林臻應(yīng)著,伸手極其自然地替她將一縷滑落頰邊的青絲挽到耳后,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細(xì)膩的耳廓,“看什么如此入神?”
慕容嫣將畫譜往他那邊挪了挪,喇叭袖拂過他的手臂:“前朝惲南田的沒骨花卉小品,你看這花瓣的渲染,真是清透靈動,仿佛帶著露水…”
她興致勃勃地指給他看,眼中閃爍著純粹欣賞的光芒。
林臻對畫技雖通卻不精,但他喜歡看她這般模樣,喜歡她眼中因?yàn)橄矏壑锒疗鸬墓獠?。他順著她的指尖看去,配合地點(diǎn)頭:“確是精妙。筆致秀逸,氣韻生動。嫣兒喜歡,明日我便讓人去尋惲南田的真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