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深沉,月華如水,透過攝政王府寢殿最高處的鏤空雕花窗欞,灑下一地清輝。殿內四角的冰山無聲地散發(fā)著絲絲涼意,驅散了白日的余熱,只余一片沁人的靜謐。
空氣中彌漫著冷梅香與龍涎香交織的淡雅氣息,安神寧心。
寢殿深處,那張巨大無比的紫檀木拔步床榻上,鮫綃帳幔并未完全垂下,只用金色的鸞鳥帳鉤挽起一半,任由月光與殿內角落留著的幾盞昏暗電石燈的柔和光暈流淌進來,將一切籠罩在朦朧而溫馨的光影之中。
慕容嫣并未安寢。她側身倚靠在堆疊如云的軟枕之上,身上所穿,依舊是那身玄黑色百鳳墨袍睡裙。
極致玄黑的底色,在朦朧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比夜色更沉、比墨玉更潤的質感,吸吮著微弱的光線,卻又自最深處折射出幽藍與暗紫的微妙光澤,神秘而高貴,將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映襯得如同月光下的初雪,瑩潤生輝。
袍服之上,那一百只以無數珍稀金銀彩線、采用絕世“盤金蹙絨”并“綴珠繡”工藝織就的鳳凰,在暗處光華內斂,唯有在偶爾的角度變換間,才能窺見其羽翼流轉的赤金、玫金、銀白、紫金的華彩,如同沉睡的星河流轉于墨色天穹,鳳眸上的寶石則如同蟄伏的星子,偶爾閃爍一下微光。
寬大無比的喇叭袖一只鋪散在枕畔,袖口邊緣綴著的細密黑珍珠流蘇紋絲不動,另一只則柔順地垂落榻沿。
而那長達三丈、與袍服連為一體、毫無接縫的巨型墨色鑲寶拖尾,則并未如白日那般精心鋪展,而是帶著寢居的慵懶與隨意,如同一條倦怠的墨色星河,蜿蜒逶迤于寬闊的床榻之上,覆蓋了錦被的大半。
其上鑲嵌的黑鉆、墨玉與深藍寶,在微弱光線下閃爍著冰冷而璀璨的細碎光芒,仿佛將整條銀河都披覆于寢榻。
她并未綰發(fā),如瀑青絲盡數披散,流淌于墨袍的百鳳圖案、玄色云錦軟枕與她光滑的肩頸之間,黑白分明,驚心動魄。
她赤著足,一雙玉足從層疊的墨色袍擺下探出,纖巧秀美,微微蜷縮著,蹭著身下冰涼的絲緞。
林臻并未入睡,他半靠在榻邊,穿著一身素綢寢衣,墨發(fā)披散,手中并未拿著書卷或圖紙,只是目光沉靜地、帶著無盡溫柔地凝視著身旁假寐的人兒。
他的一只手隨意地搭在屈起的膝上,另一只手則有一搭沒一搭地、極其輕柔地梳理著她散落在他腿側的青絲,指尖劃過發(fā)絲的觸感,細膩而纏綿。
慕容嫣并未真的睡著,長睫如蝶翼般輕輕顫動。她感受著他指尖的溫柔,心中甜暖,仿佛被溫熱的蜜糖包裹。她微微動了動身子,更向他靠近了些,寬大的喇叭袖無意間拂過他的手背。
“吵醒你了?”林臻低聲問,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低沉悅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慕容嫣緩緩睜開眼,眸中并無睡意,只有水光瀲滟,在朦朧光線下亮得驚人。她微微搖頭,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軟糯:“沒有…本來就沒睡著?!?/p>
她說著,微微仰起臉看他,“夫君怎么還不睡?”
“看著嫣兒,便不覺困倦。”林臻唇角微揚,指尖從她的發(fā)絲滑落,輕輕拂過她的臉頰,觸感細膩微涼,如同上好的暖玉。
慕容嫣臉頰微熱,下意識地想躲開他灼人的目光,卻被他指尖溫柔的力道定住。
她垂下眼睫,喇叭袖下的手無意識地揪緊了身下的錦褥,小聲嘟囔:“…有什么好看的…”
“哪里都好看?!绷终榈托Γ┫律?,額頭輕輕抵著她的額頭,鼻尖蹭著她的鼻尖,呼吸可聞,氣息交融,“眉黛青顰,蓮臉生春,傾國傾城…我的嫣兒,怎么看都看不夠。”
他的情話直白而熱烈,讓慕容嫣耳根都紅透,心尖酥麻,忍不住伸出喇叭袖下的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油嘴滑舌…”力道卻軟綿綿的,毫無威懾力。
林臻順勢握住她推拒的手,指尖穿過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緊緊相扣,然后將她的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心口處。隔著一層薄薄的寢衣,慕容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穩(wěn)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擊著她的掌心,仿佛與她自己的心跳漸漸重合。
“感受到了嗎?”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聲音低沉而認真,“這里,每一下,都是為你而跳。”
慕容嫣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隨即更快地鼓動起來。她被他灼熱的目光和直白的話語弄得不知所措,眼神閃爍,想要移開視線,卻被他眼底的深情牢牢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