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大旱,經(jīng)年不雨。赤地千里,河床龜裂,禾苗焦枯,民生維艱。雖朝廷賑濟不斷,然災情深重,民心浮動,謠言暗起。
攝政王林臻決意攜女帝慕容嫣親臨災情最重的涿州府,以示朝廷不忘北地黎民,皇恩浩蕩。
圣駕出巡,儀仗煊赫,但比之皇家威儀,更引人注目的,是那自京畿一路北上的、綿延不絕的運糧車隊與滿載深井工匠、醫(yī)官藥材的隊伍。
林臻此行,不僅為示恩,更為切實解決問題。
抵達涿州那日,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不見一絲云彩,干燥的熱風卷起地上的黃土,撲面而來。城外特意平整出的迎駕場地上,跪滿了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百姓與地方官員。
他們眼中交織著敬畏、期盼,以及一絲被苦難磨礪出的麻木。
沉重的鑲金嵌寶御輦緩緩停穩(wěn)。林臻率先步下。他今日未著朝服,而是一身玄青色勁裝,外罩一件暗繡蟠龍的墨色斗篷,風塵仆仆,卻難掩其挺拔身姿與眉宇間的沉肅威儀。
他目光掃過跪伏的民眾與龜裂的土地,眉頭微蹙。
然而,當他的目光轉(zhuǎn)回御輦時,瞬間化為無盡的溫柔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他伸出手,柔聲道:“嫣兒,到了?!?/p>
下一刻,所有在場之人,無論是饑渴的百姓、疲憊的官員,還是肅立的軍士,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瞳孔驟縮,被眼前出現(xiàn)的景象震撼得無以復加!
只見慕容嫣扶著林臻的手,緩緩步下御輦。她身上所穿,并非便于行動的騎裝或簡服,赫然竟是那身極致華麗、厚重無比、與周遭赤地千里格格不入的黑金色百鳥朝鳳睡裙!
在北方昏黃的天光與漫天塵土背景下,這身睡裙的華美與威儀被放大到了一種近乎詭異和神圣的程度!極致玄黑的底色,仿佛吞噬了所有的燥熱與荒蕪,呈現(xiàn)出一種比最深沉的夜更沉靜、比最絕望的旱魃更神秘的質(zhì)感,卻又自內(nèi)里折射出幽藍與暗紫的帝王微光,尊貴不可方物!
睡裙之上,那只以無數(shù)珍稀金銀彩線繡就的擎天巨鳳傲然展翅,每一片羽毛都在黯淡的光線下瘋狂地閃爍著生命的光彩,赤金如熔巖流淌,玫金如晚霞泣血,銀白如月華破云,紫金如祥瑞天降,鳳眸上的寶石銳利如電,仿佛能洞穿這旱魃之災的根源!
華美,繁復,威嚴,與這片枯槁的土地形成了劇烈到令人心臟驟停的視覺沖擊!
寬大無比的喇叭袖袖口層疊如垂天之云,邊緣綴著的細密黑珍珠與極小顆的黑鉆在風中微微晃動,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芒。而那長達三丈、與睡裙連為一體、毫無接縫的巨型黑金鑲寶拖尾,更是成為了此刻天地間最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存在!
它并未由任何宮女或女官托舉,而是以其自身的絕對重量與華美,如同一條擁有生命的、流動的黑金色天河,自御輦之上自然而沉重地垂落、鋪展、迤邐而下!
這拖尾直接拖曳在干裂、粗糙、滿是塵土的焦黃土地上!
其上以金絲掐出的繁復纏枝蓮與云雷紋底,以及密集鑲嵌的無數(shù)大小不一、切割完美的黑鉆、墨玉、深藍寶、黑歐泊、烏金…在昏黃的天光下,依舊固執(zhí)地、瘋狂地折射著冰冷、璀璨、令人無法直視的耀眼光芒!
華貴到了極致的拖尾與貧瘠污穢的土地直接接觸,其上的寶石與金線仿佛在灼燒著塵埃,碾壓著苦難,所過之處,仿佛連干涸都被這極致的尊榮強行鎮(zhèn)壓,賦予了某種詭異的“生機”!
這種無需任何人扶持、迤邐于焦土的姿態(tài),散發(fā)出一種碾壓性的、無需言說的權力象征,無聲地宣告著:皇權所在,恩澤所在,天命所在!
她并未戴沉重鳳冠,如云青絲以一支通透的墨玉長簪松松綰起部分,余下長發(fā)披散,與墨袍的玄黑融為一體,更襯得容顏絕世,膚光勝雪。
她的神情平靜如水,甚至帶著一絲悲憫的淡漠,目光緩緩掃過跪伏的、面有菜色的百姓與龜裂的土地,并無絲毫畏懼或嫌棄,仿佛置身于最華美的宮殿之中,而非赤地千里的災區(qū)。
這份極致的平靜與奢華,在災荒背景下,形成了一種近乎神性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