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余音裊裊,在水榭內(nèi)盤旋不去。
月嫵指尖輕按琴弦,止住余韻,清冷的臉上依舊無波無瀾,唯有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示出方才的專注與投入。
“好一曲《平沙落雁》。”林臻睜開眼,目光深邃,“嫵兒琴音,已入化境?!?/p>
“夫君過譽?!痹聥撤畔屡茫∵^絲帕,輕輕擦拭額角,“琴為心聲,心未至,音難至?!?/p>
“嫵兒心中可有波瀾?”林臻問。
月嫵抬眸,清冷的眼眸望向他,沉默片刻,緩緩道:“有,亦無。見枯荷,思盛景。聽雁鳴,念故園。然盛景易逝,故園難歸,唯余此身,此琴,此心,安于當下?!?/p>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道盡了漂泊者的寂寥與淡然。
林臻看著她清冷眼眸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微瀾,心中了然。她出身江南書香門第,因家族變故,輾轉(zhuǎn)流離,最終被送入王府。那份對故園的思念,如同深埋的種子,雖不常顯露,卻從未消失。
午后,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些許暖意。
“聽雪樓”二樓書房,陳設(shè)清雅。
靠窗一張紫檀木大書案,案上文房四寶齊備,鎮(zhèn)紙下壓著一幅未完成的墨荷圖。
靠墻一排書架,擺滿了古籍善本、琴譜曲集。
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檀香交織的氣息。
月嫵立于書案前,手持紫毫,筆尖蘸了濃墨,正凝神描繪著畫中一片枯卷的荷葉。
筆法蒼勁有力,墨色濃淡相宜,將荷葉的殘破與風骨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林臻坐在窗邊的竹榻上,手中拿著一卷《樂府詩集》,目光卻落在她專注的側(cè)影上。
陽光勾勒出她清瘦的輪廓,專注的神情帶著一種遺世獨立的孤高。
“嫵兒畫荷,不畫花?”林臻放下書卷。
“花易逝。”月嫵筆尖未停,聲音清冷,“葉雖枯,猶存筋骨,更耐品。”
“風骨存于敗葉?!绷终轭h首,“如同氣節(jié)存于亂世?!?/p>
月嫵筆尖微頓,抬眸看了他一眼,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微光,隨即又垂下,繼續(xù)作畫:“夫君此言,深得畫意?!?/p>
“非畫意?!绷终槠鹕?,走到書案旁,“乃實感。北燕風雪,邊關(guān)烽火,見多了枯骨,亦見多了傲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