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執(zhí)著一柄泥金牡丹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搖著,欣賞著廊外初綻的垂絲海棠,神情慵懶而愜意。
林臻陪在她身側(cè),穿著一身月白云紋直綴,正與她低聲說著什么,逗得她偶爾掩唇輕笑,喇叭袖滑落,露出一截雪腕。
就在這時,王府總管引著兩名身著工部官服、神色既激動又忐忑的官員匆匆而來,在數(shù)丈外便恭敬跪下行禮。
“啟稟王爺,娘娘,”總管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工部格物院遵王爺諭令,將新改進的‘自動灌溉器’初步制成,特來請王爺、娘娘移步一觀!”
林臻聞言,眼中閃過一抹亮光,他近日確實吩咐過格物院研究如何利用小型蒸汽機與連桿機構(gòu),為王府花苑設(shè)計一套省人力的自動灌溉系統(tǒng),沒想到效率如此之高。
“哦?已然做好了?甚好?!绷终轭h首,興致頗高,自然而然地牽起慕容嫣的手,“嫣兒,一同去看看?若得用,日后灌溉這些花草,便無需那么多花匠辛苦提水了?!?/p>
慕容嫣對“自動灌溉器”為何物毫無概念,但見林臻興致勃勃,便也柔順地點點頭,任由他牽著,隨著官員的指引,走向花園一側(cè)預留出的空地上。
空地中央,擺放著一個模樣極其古怪的物事。那是一個半人多高的黃銅機械,結(jié)構(gòu)復雜,下方連接著幾根粗長的銅管,通向不遠處的水渠。
機械中部有一個小巧卻敦實的鍋爐,正冒著絲絲白汽,旁邊是幾根不斷往復運動的金屬連桿和幾個不斷轉(zhuǎn)動的齒輪,發(fā)出規(guī)律而沉悶的“哐啷…哐啷…”聲以及金屬摩擦的“吱嘎”聲。
整個機械看起來就像一只蟄伏的、正在呼吸的金屬怪獸。
慕容嫣遠遠瞧見,柳眉便微微蹙起。那模樣,那聲響,都讓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寬大的喇叭袖下的手不自覺地微微握緊。
林臻卻已大步走上前去,工部官員連忙上前,激動地講解著工作原理:
“…殿下請看,此處蒸汽驅(qū)動活塞…帶動連桿…齒輪組將往復運動轉(zhuǎn)為旋轉(zhuǎn)…從而帶動后方水車葉輪…將水從渠中吸入,再通過這些銅管上的小孔噴灑而出…”
隨著官員的操作,那機械的響聲陡然增大,“哐啷哐啷”的聲音變得急促,鍋爐噴出更濃的白汽。
緊接著,那幾根銅管突然劇烈抖動起來,發(fā)出“嗡嗡”的震鳴,管壁上數(shù)個細孔中驟然噴出無數(shù)道細密的水線,射向四周的土地!
“噗——嗤嗤嗤——”
水汽彌漫,機械轟鳴,金屬摩擦聲、水流噴射聲、蒸汽嘶鳴聲交織在一起,那原本死物的機械仿佛瞬間活了過來,變成了一頭在春日陽光下咆哮噴水的鋼鐵怪物!
“啊——!”
慕容嫣猝不及防,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動靜和駭人景象嚇得花容失色,驚呼一聲,猛地向后退去。
她完全忘了身后那長達三丈的拖尾,腳下一絆,驚呼聲未落,整個人便向后倒去!
“世子!”
“陛下!”
侍女與官員的驚叫聲同時響起。
萬幸林臻一直留意著她,反應極快,在她驚呼剛起時便已轉(zhuǎn)身,在她即將摔倒的瞬間,長臂一伸,穩(wěn)穩(wěn)地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慕容嫣驚魂未定,整個人瑟瑟發(fā)抖,臉深深埋進林臻的胸膛,雙手死死抓著他胸前的衣襟,指節(jié)泛白。那柄泥金團扇早已掉落在地。
寬大的喇叭袖因著她的顫抖而不住晃動,如同受驚蝴蝶的翅膀。身后那三丈長的墨色拖尾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被慌亂后退的侍女不慎踩到,拉扯得有些凌亂,不復方才的雍容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