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位好心人而已……”
胡麻也嘆了一聲,緩步上前,用罰官大刀,在地上挖了一個坑,將這幾塊殘留的枯骨掩埋,然后上了香,嘆道:“哪怕自己經(jīng)歷了這等悲慘,仍是要提醒路人,莫要向前行去?!?/p>
“守尸魂留下的是執(zhí)念啊……”
老算盤一直看著胡麻將對方掩埋,才聲音低低地說道:“刀斧加身,充作軍糧,本該滿心怨氣才是?!?/p>
“但這孤魂,卻只留了一絲凄涼,滿腹絕望,在這里提醒過往路人,可見前方成了何等樣恐怖的所在,我們可要小心了,亂世兵如鬼,人如羊吶……”
“對我們來說,前方都算是恐怖的話,那對其他人又能如何?”
胡麻聽出了他的擔憂之意,道:“出在咱們路上,便是咱們該見的,過去看看吧!”
說著率先回了馬車,一行人再度啟程,只是都沉默了許多,看向兩邊,總覺得路邊荒草后面,躲藏了什么,行不過半夜,卻是已經(jīng)看見了前方一片黑糊糊的鎮(zhèn)子。
如今萬事萬物,皆沉在了夜色之中,能看見這鎮(zhèn)子,則是因為鎮(zhèn)前牌樓之上,一左一右,掛了兩盞高燈。
但奇異的是,整個鎮(zhèn)子里面,只有這鎮(zhèn)前牌樓上的兩盞燈,此外全是黑糊糊的。
他們緩緩穿過了牌樓,到了鎮(zhèn)子里,這會子,便該由探路的伙計,去找到客棧,叩門住店,但伙計們也不傻,早看出了這鎮(zhèn)子不對勁,于是一個個縮在了馬車旁邊,只是眼睛四下里瞅著。
好容易一點一點向前挨去,見著了一個好像是客棧模樣的店面,卻也不敢叩門。
胡麻倒理解他們,便轉(zhuǎn)頭看小紅棠看了一眼。
小紅棠又轉(zhuǎn)頭看了豆官一眼,豆官立刻抬手扶了扶自己帽子旁兩邊的兩根翅。
然后邁著四方步便到了客棧門前,使足了力氣,用力敲了幾下。
篤篤聲響,在這寂靜夜色里,極為清晰,響徹了整個鎮(zhèn)子。
眾人便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回應,殊不料,突地一下,鎮(zhèn)子兩端,皆有敲鑼打鼓聲響起。
旋即馬蹄聲沖破,四下里門扇被撞開,無數(shù)火光,便像是一下子躍出了水面似的出現(xiàn),有火盆,也有燈籠,一下子將這鎮(zhèn)子照得亮亮堂堂,一張張猙獰的臉在燈光下浮現(xiàn)了出來。
客店的門已猛得拉開,便見得院子里,一排一排的架子上,有粗麻繩將人的頭發(fā)編了起來,掛成了長長的一排,上面皆是一個一個表情木訥,雙眼翻白的人頭。
旁邊是一口煮的咕嘟嘟的大鍋,里面煮著已泛了白的人肉。再旁邊則是打掃干凈的地面,排著一具具無頭尸身。
粗壯的婦人坐在小板凳上,從大盆里撈出了粗鹽粒子,在尸身上使勁地搓著。
抬起頭來,胖到將眼睛擠剩一隙的眼睛里,精光四射。
前前后后,皆有人涌了上來,內(nèi)中可見得一張張臉晃過,在胡麻這一行人身上打量著:“肥羊上門了……”
“好活,好活,這一批人,便能交一半的差……”
“是沒挨過餓的人,外面跟著的,都瞧著肥壯結(jié)實,車里的,該有多嫩……”
“還有那幾頭大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