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君接過齊公公捧著的掐絲琺瑯盞,“我來,齊公公且去歇著?!?/p>
“老奴遵命?!饼R公公躬身退出,朱漆殿門在他身后無聲合攏。
他在外間黃花梨圈椅上端坐如鐘,手指在膝頭輕輕敲著節(jié)拍。
“齊公公……”有小太監(jiān)踟躕近前,聲音壓得極低,“太上皇身體可好些?怎的還是不讓人近身伺候?”
“啪!”一記耳光脆生生響在外殿。
齊公公瞇著眼睛,指間還殘留著方才甩巴掌的力道,“小崽子,慶壽宮幾時輪到你探頭探腦了?怎的,打聽清楚了好向哪個主子稟報?。俊?/p>
小太監(jiān)捂著腫起的臉跪伏在地,“奴才該死!奴才只是想著為公公分憂?!?/p>
“分你個頭!”齊公公突然暴起,云頭履狠狠踹向對方心窩,“整日里鬼鬼祟祟,就差把‘奸細’兩字兒寫臉上了?!?/p>
他甩著拂塵冷笑,“來人!把這吃里扒外的東西拖去慎刑司——就說咱家要親自看著他,把腸子里的臟東西都吐干凈!”
廊下陰影里閃出兩名鐵塔般的太監(jiān),扛麻袋似的把人拖走了。
小太監(jiān)被拖行時凄厲的喊冤聲漸漸遠去,朱漆殿門“咔嗒”一聲合攏,將最后一絲雜音隔絕在外。
齊公公整理著袖口褶皺,忽然搖頭嘆了口氣,“這宮里啊,連影子都會告密。”
呵,這些個沒眼力見的東西!齊佑恩瞇著眼輕嗤,慶壽宮的事情,豈是隨便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窺探的?
他這把老骨頭,別的本事沒有,替主子守好這方清凈地倒是綽綽有余。
齊公公慢悠悠坐回黃花梨圈椅,手指又在膝頭打起了拍子。
那調子纏綿得緊,襯著窗外漸濃的夜色,倒像是給里頭那對璧人配樂似的。
方才處置小畜生的戾氣早散了,此刻他皺紋里都堆著笑。
主子找回了心上人難得舒心,他這把老骨頭也跟著痛快。
內殿里,唐楚君將血燕盞擱在龍紋案幾上,見蕭允德眉間川字紋未消,柔聲問,“還在為四大世家煩心?”
蕭允德不答,只執(zhí)起玉匙在盞中輕攪。忽然手腕一轉,匙中晶瑩的燕窩已遞到唐楚君唇邊,“你臉色比前幾日又差了些?!?/p>
唐楚君偏頭避開,鬢邊步搖輕晃,“成日里不是燕窩就是參湯,膩得很。”她忽伸手握住他的腕子,將玉匙轉了個方向,“倒是你,清減了?!?/p>
蕭允德垂眸,就著她的手一口口咽下甜羹。她指尖的溫度透過玉匙傳來,比盞中的補品更暖人脾胃。
蕭允德極自律,素來戌時后不進食的??商瞥屗?,他便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