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覺得你好像不在乎了?!彼曇舻土藥追?,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惶惑。
“不在乎什么?”陳稚魚追問,目光清亮如溪,直直望進他眼底。
陸曜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只余下沉默。
陳稚魚望著他這副語塞模樣,輕輕搖了搖頭,語調(diào)仍平,卻帶了幾分自嘲:“夫君也覺這話難以啟齒,也知問得不妥吧?難不成,夫君倒樂意看我成個怨婦,擺出那等丑態(tài),才覺心滿意足?”
陸曜眉頭驟然蹙緊,喉間又是一窒,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蟄了下,泛開細微的疼。
陳稚魚長嘆了一聲,目光先落在床柱雕花上,又緩緩移回他臉上,眼底難掩的疲倦幾乎要溢出來:“那般怨懟模樣,我做不來。夫君,你不能既盼著我是個體面賢惠的妻,又要我爭風(fēng)吃醋、鬧些動靜,來遂你那點私心?!?/p>
這話能說得這般平靜,原是她早已在心底勸服了自己,將那些翻涌的情緒壓了下去。
陸曜瞧著她強作鎮(zhèn)定的模樣,心口的疼驟然加劇,想說“不是這樣”,喉間卻像堵了棉花。他無法否認(rèn),她話里戳中的,正是男人骨子里那點隱秘的劣根性——既想要安穩(wěn),又貪念在意。
她看得太透,也說得太準(zhǔn),直教他無地自容。
“阿魚,”他聲音微啞,往前傾了傾身,“我說過,我只要你信我?!?/p>
陳稚魚勾了勾唇角,那笑意卻比方才更淡,像層薄霜:“夫君,我已是極信你了。”
只是再深的信任,也抵不過眼里真切瞧見的景象;再想佯裝無事,也填不滿耳邊缺席的解釋。如今她能做的,也只剩攥著這份“信”,告訴自己他是個正人君子罷了。
她不是不想問。想問他為何不先與自己說一聲,便將人接進府中——可他分明說了,是奉了圣令。
如此一來,倒沒什么可問的了。
她不敢深想心底那點難以言說的自卑。
木姑娘正當(dāng)風(fēng)華,國色天香,而自己呢,只覺這些日子的磋磨,早已將心性熬得枯了。
論出身,她原該是名正言順的正室;可如今這般境況,想來木姑娘心里,怕是比她更難舒展吧?
不過一年光景。
若是當(dāng)初陸家沒尋上她,若是陸曜當(dāng)初索性拖著不娶,到了如今,他與木姑娘的婚事,大抵也能順順利利,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一波三折,糾纏不清。
這般想來,到底誰該不甘?誰該憤恨?
連她自己都覺得可悲——或許,她才是橫在他們之間的那道礙眼的坎。
帳內(nèi)燭火早已燃盡,只剩窗外透進的清輝,將榻上兩人的身影拉得淺淡。
這夜,他們并肩而眠,帳內(nèi)靜得只余彼此的呼吸,再無半分言語。
可陳稚魚睡前說的那些話,像淬了溫吞水的軟刀,沒入陸曜心口后,才慢慢顯露出鋒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