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嗔道:“又說胡話!好好的養(yǎng)什么狐貍?仔細讓你父親知道了,又該說你不務正業(yè)?!?/p>
寶玉吐了吐舌頭,不敢再提,卻拉著賈蘭的手不肯放:“蘭哥兒,咱們去園子里玩會兒,讓哥哥清靜些。”
兩個孩子剛走,就見周瑞家的進來回話:“夫人,大爺,前兒大爺吩咐查的那幾本賬冊,小的們找出來了,就在外間呢?!?/p>
賈珠心里一動。他這兩天裝失憶,可不是光躺著養(yǎng)病,暗地里已經讓素云傳話,把府里近半年的賬冊找出來。他記得原著里賈府的財政虧空早就有了苗頭,只是被表面的繁華蓋住了,他得先弄清楚家里的底兒。
王夫人皺眉道:“你這孩子,剛好些就惦記這些事讓什么?賬目的事有璉二奶奶管著呢,用得著你操心?”
賈珠知道王夫人向來信任王熙鳳,忙笑道:“母親別惱,我不是想管事,就是病著無聊,想看看解解悶。再說了,我是賈家的長子,多知道些家里的事,總沒壞處?!?/p>
他這話說到了王夫人心坎里。在她眼里,賈珠才是賈府真正的繼承人,多熟悉些庶務總是好的。她便點點頭:“那你也別多看,累著了可不成。讓周瑞家的在一旁伺侯著,有不懂的問問她?!?/p>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在府里有些l面,也懂些賬目。賈珠忙應了,讓周瑞家的把賬冊搬到里間的小桌上。
厚厚的幾大本賬冊,用綿紙裝訂著,上面密密麻麻記著賈府的收支。賈珠拿起一本翻著,越翻越心驚。
單是上個月,府里的采買就花了三百多兩銀子,光是給賈母辦的一場小宴,就用了五十多兩。而進項呢?田莊上的租子只收上來一千多兩,還被管事扣了不少,鋪面的收益更是少得可憐。這收支根本不成正比,分明是入不敷出!
他指著一筆賬問周瑞家的:“這買胭脂水粉的錢,怎么一個月就用了二十多兩?府里哪用得了這么多?”
周瑞家的陪笑道:“大爺忘了?府里姑娘們多,每位姑娘的份例里都有胭脂錢,再加上老太太、太太屋里用的,可不就這么多了?”
賈珠皺眉:“就算多,也不至于二十多兩吧?我記得城南那家‘凝香閣’的胭脂,上好的一盒也才二錢銀子,府里就算有十位姑娘,一月頂多四兩銀子就夠了,這多出的十幾兩去哪了?”
他這話一出,周瑞家的臉“唰”地白了,支支吾吾道:“這……這可能是采買的管事多報了些……老規(guī)矩了……”
老規(guī)矩?賈珠心里冷笑。這哪是老規(guī)矩,分明是中飽私囊!看來這賈府的蛀蟲,比他想的還要多。
他不動聲色地把那頁折了個角,又翻到另一本賬冊,指著一筆田莊的進項問:“東莊的租子怎么比去年少了三成?是收成不好?”
周瑞家的眼神閃爍:“聽說是……是去年冬天雪下得大,凍壞了莊稼,所以收成減了些?!?/p>
賈珠放下賬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說:“我記得去年冬天是下了場大雪,可東莊那邊地勢高,往年雪再大也沒凍壞過莊稼。再說了,就算收成減了三成,租子也該按規(guī)矩收七成,怎么這賬上只到了四成?剩下的三成去哪了?”
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壓力。周瑞家的額頭上冒出了細汗,“噗通”一聲跪下了:“大爺饒命!這事……這事老奴也不清楚啊!都是底下的管事報上來的,老奴只負責記賬……”
賈珠看著她嚇得發(fā)抖的樣子,心里明白,周瑞家的雖是王夫人的人,卻未必敢插手這些事,真正動手腳的,怕是那些管著田莊、采買的管事,甚至可能牽扯到府里的長輩。
他擺擺手:“起來吧,我又沒說要怪你。只是這些賬看著糊涂,等我病好了,得好好查查?!?/p>
周瑞家的這才敢站起來,低著頭不敢說話。
王夫人在一旁聽得真切,臉色也沉了下來:“竟有這事?這些奴才膽子也太大了!珠兒,等你好了,定要好好整治整治!”
賈珠點頭:“母親說得是。只是這事急不得,得慢慢查。”他心里清楚,這些積弊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牽扯的人肯定不少,貿然動手只會打草驚蛇。
正說著,就見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夫人,大爺,寶二爺在園子里玩,被二奶奶屋里的平兒姑娘攔下了,說是不讓他去瀟湘館!”
林姑娘?賈珠心里一動,是林黛玉來了?
他記得原著里,林黛玉是在母親去世后才來賈府的,算算時間,差不多就是這幾日。
寶玉在園子里聽到了,早就蹦了進來:“我要去看林妹妹!平兒憑什么攔我!”
王夫人道:“林姑娘剛到,路上勞頓,是該清靜些。你這猴兒,去了也是吵吵鬧鬧的,別去添亂。”
寶玉不依:“我不吵!我就看看林妹妹長什么樣!”
賈珠看著他急得記臉通紅的樣子,笑道:“既然想去,就去吧。只是得聽平兒的話,別大聲嚷嚷,也別待太久,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