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叉著腰,大吼:「愚昧!世界醫(yī)學(xué)難題就被一個土郎中攻克了?開玩笑!真有這種特效藥,我納稅,從此再無后顧之憂,誰舉報都沒用?!?/p>
他的表情胸有成竹,似乎篤定我別無選擇。
如果我只是個旁觀者,我應(yīng)該挺佩服他的。
「你好好考慮考慮,過兩天我再來找你。你記住,只有我能讓你掙那么多錢,別傻乎乎地把配方交給國家了。」
周磊走到門口,我叫住了他。
「萬一我不同意呢?等你病死了,我一樣能自己賣,豈不賺得更多?!?/p>
他笑了,掩飾不住的狂喜。
「我又沒病,怎么會病死呢?誰跟你說我有癌癥了?」
說完他做出一個極其虛弱又絕望的樣子,微張著嘴,眼神空洞,宛如等死。
「裝不會嗎?」他說,「哦,為了讓你能徹底考慮清楚,避免以后反悔,給咱們倆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還是要和你說一聲。」
他轉(zhuǎn)過身,朝我輕輕鞠了一躬。
「舉報你爸,就是我讓他們干的。我說你爸漲了5毛,一年能多黑他們29200。你知道嗎?5毛錢在他們每個人身上一年也不過就182塊5,但他們氣得就像每個人都被黑了2萬9。算賬太好用了,5毛錢就讓他們所有人像見到殺父仇人一樣舉報你爸。他們這樣的人吶,都不能算是人,所以從他們那賺點錢又算得了什么?」
他走了,院子里空蕩蕩的,我好像又看見了我爸。他勤勤懇懇做著一個一個足斤足兩的藥丸,用低廉的價格交給一個個可憐的患者。那些人彎著腰,渾身破爛,卻都長著一張惡鬼的臉。
我爸不能白死。
更不能白死在這群人手上。
長夜降臨,我打包好老房子里其他要搬走的東西,在院子里點了三炷香,燒完后,把我爸的遺像裝進箱子里。
當晚,病友群里的牢騷多了起來。
有些人藥不多了,想找人騰挪一些,沒有人愿意。
有些人囤了很多,表示可以私聊有償轉(zhuǎn)讓,卻因為要價太高,被人在群里問候祖宗。
【35買來的,2000轉(zhuǎn)讓,你比資本家的狗還狗!】
更多的人表示了不滿。
【吳醫(yī)生沒了,他兒子又跟我們不對付,將來找誰弄藥?】
【群主說句話啊,是你說只要舉報吳醫(yī)生,他就會把價格降下來,不敢坑我們錢周磊】
【我們只是想便宜點拿藥,不是拿不到藥!】
【人命關(guān)天,還有沒有人管了?誰給我弄來藥我就認誰?我把面子放這,誰有本事誰來拿。】
【吳醫(yī)生也是作,非要漲價,結(jié)果把自己漲死了,真不知道算不算報應(yīng)。】
【就是啊,我的錢也是錢,大家的錢也是錢,非要多黑那5毛嗎?賺那么多錢沒命花,哈哈?!?/p>
病友群是我爸讓我加的,他沒空搞電腦,也不會,讓我偷摸進群是為了觀察哪些患者有問題,好隨時告訴他。萬一有人突然發(fā)病,他也好提前準備藥材。
他如果知道病友是這樣評價他的,估計要從骨灰盒里跳出來吧。
我媽靜養(yǎng)了幾天,從悲痛中走了出來,主動承擔起做飯打掃屋子的活,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知道她想問什么。
我對她說:「安心,我不會繼承我爸的遺志,我對治病救人沒有興趣,我只想好好孝敬你,過好以后的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