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艱難
和提學(xué)大人隋文昌同桌的一共有八個人,加上提學(xué)大人一共是九個人。陪坐的八個人中,除了敬陪末座的豫州會館掌柜之外,其余的都是豫州行省這次最有可能金榜題名的幾個人。
隋文昌先是敬了豫州會館掌柜一杯酒,感謝豫州會館對本省舉子的大力支持,為他們提供免費的食宿。這是題中應(yīng)有之意,每年的慣例也是如此。不過豫州會館的掌柜還是露出了一副激動的表情,聲情并茂地向提學(xué)大人表示這是豫州會館應(yīng)該做的,以后每次禮闈的時候,豫州會館還愿意提供相同的服務(wù)。
這次會面,主角不是豫州會館的掌柜,在敬過他一杯酒之后,隋文昌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同桌的幾位舉人。他先看了看坐在他左手邊的蕭蔚湶,溫和地笑道:“如果本官沒有猜錯的話,你應(yīng)該就是名震咱們豫州的少年神童蕭蔚湶了?”
蕭蔚湶敢對徐世森吵嚷著自己不再是神童,但是在隋文昌面前,他可不敢表露出一丁點的桀驁不馴,“大人眼力真好,學(xué)生就是蕭蔚湶。”
隋文昌笑道:“本官可是讀過你的文章的,總體上不錯,寫的很富有朝氣,立意也新,如果能夠稍微的圓潤一點,那就更好了?!?/p>
“學(xué)生多謝提學(xué)大人教誨,一定改正?!笔捨禍沧焐险f得挺好,實際上卻沒有這個打算,他對自己的文采太有信心了,根本就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何況,就算是想改,明天就是禮闈了,時間如此緊,也來不及呀。
“好,本官期待著能夠在金榜上看到你的名字?!彼逦牟龑κ捨禍驳膽B(tài)度、答對還是比較滿意的,他又轉(zhuǎn)過頭來,向坐在他右手邊的另外一名舉人展示他的親民作風(fēng),這名舉人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六年前中的舉人,和蕭蔚湶一樣,今年是他,個個都金榜題名。”
隋文昌這次來,就是為了表示對本省舉人參加禮闈的重視,他是無法影響到禮闈最后的結(jié)果的。
考慮到明天舉人們都要去參加禮闈了,隋文昌也沒有久留,酒過三巡,就起身離開了。
徐世森做為豫州會盟的盟主,把提學(xué)大人送走后,招呼著大家好好的休息,千萬不要誤了明天的禮闈。要知道,一耽誤可就是三年時間,人生苦短,又有幾個三年可以浪費?
秦之初回到自己的房間,先和李玉玲一起把考箱整理了一遍,這時,時間還早,他打算再看兩眼書,俗話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呀??墒钱?dāng)他把書拿出來的時候,無論如何都看不進去了。
就在這時,關(guān)志文拎著一個酒壇,端著幾盤下酒的小菜,找上門來,看著秦之初坐臥不安的模樣,他笑道:“我就知道秦兄你跟我一樣,看不進書,睡不著覺。秦兄,天色還早,不如咱倆小酌一杯,何如?”
“還是關(guān)兄知我?!鼻刂醢褧蝗?,“咱們好好地喝一杯,排解排解這讓人難熬的時光?!?/p>
李玉玲連忙搬來一張桌子,把關(guān)志文帶來的酒菜放好,給秦之初、關(guān)志文倒上酒,然后乖乖地站在了一邊。
關(guān)志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把喝干了的酒杯往桌子上一頓,“秦兄,不瞞你說,我心里是一點底都沒有。你說我都五十多歲的人了,跟你是同一年的舉人,為了中舉,我花了多少的時間和心血,真是好不容易才躋身舉人之列,可這還不算完,還得跟來自全國的四千多名舉人,一起爭搶,要中貢士,做進士。這一步一步往前,真難呀。我都感覺我快支撐不住了。”
科舉確實是一件挺累人的事情,關(guān)志文還算好的,好歹去年中了舉,按照大周王朝的規(guī)矩,這就有了做官的資格,這一點,要比成千上萬的落魄秀才強出太多了。
秦之初知道關(guān)志文說這些話,主要的還是心累,這是沒有辦法化解的事情,最主要的還是要靠自我調(diào)節(jié)。“關(guān)兄,實在不行,回頭找找門路,弄個七品縣令做做?!?/p>
關(guān)志文嘆了口氣,“這事說起來輕巧,做起來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門路?門路在哪里?再說,就算是找到了門路,又如何?不得花錢送禮嗎?你也知道我的情況,我家因為我一直要參加科舉,把錢財都耗得一干二凈,這次進京的盤纏,還是東挪西湊來的,回去之后,我還不知道怎么還呢。找門路求官?我哪兒有那個錢呢?”
關(guān)志文正倒著苦水,門外有人敲門,“秦兄,我能進來嗎?”是個女人的聲音。
秦之初心中一動,想起了在豫州會館入住的僅有的幾個女舉人,他連忙站了起來,親自過去打開了房門,一看,門外果然站著三個人。那幾個女舉人全來了。
“秦兄,一想到明天就要禮闈了,我們?nèi)齻€心中都沒底,特地來向秦兄你求助,還請你不要拒絕我們?!蹦莻€年紀(jì)比較大的女舉人說道。
“快請進?!鼻刂踝岄_了道路,“有什么話到里面說。”
三位女舉人先向秦之初襝衽一禮,這才一起進了房間,關(guān)志文站起來向她們示意,三女又向關(guān)志文襝衽一禮。
三位女舉人也不用秦之初安排,自覺的坐在了關(guān)志文的下首,看著三女的模樣,秦之初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關(guān)志文跟這三位女舉人頗有同病相憐的感覺,他是自覺在科舉路上不可能再往前走了,三位女舉人則是身為女人,深感科舉路的不好走。她們在春節(jié)之前,就在豫州會館住下了,屈指算來,有兩月有余了,這么長的時間,卻一直無法融入男性舉人之間,絕大部分男性舉人都視她們?yōu)楹樗瞳F,根本就不愿意和她們進行任何形式的交流。
她們也嘗試過主動出擊,去拜訪蕭蔚湶,卻被那個還沒有弱冠的神童斥為“輕浮”,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肯跟她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