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嘯高大的身影隱在樹影里,他的手掌貼在冰涼的窗欞上,透過雕花玻璃注視著屋內(nèi)的一切。
這位在世界政壇上都非常有名雷厲風(fēng)行的鐵腕人物,此刻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躊躇不前。
他多想推門而入,把兒子緊緊摟在懷里,卻又怕自己的出現(xiàn)會破壞這溫馨的氣氛。
當(dāng)聽到李敖說"不走了"三個字時,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強(qiáng)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媽,時間不早了,您早點(diǎn)休息吧。"李敖看了看腕表,時針已經(jīng)指向十點(diǎn)。
李夫人緩緩起身,卻站在原地不動,目光溫柔地落在兒子身上。
李敖太了解母親了——如果他不先回房,母親一定會在這里陪他到深夜。他連忙站起來,輕輕攙住母親的手臂。
推開西廂房的雕花木門,夜風(fēng)裹挾著海棠的清香撲面而來。
就在這瞬間,李敖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正穿過庭院。
李天嘯的肩背依然挺括,但步伐卻不如記憶中那樣矯健。
藏青色的西裝外套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隨著他的走動,衣擺微微掀起一角。
"兒子,"李夫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聲音更輕了,"別怪你父親。這些年。。。他其實(shí)很想你。"
她抬手整理兒子有些凌亂的衣領(lǐng),"有好幾次,我半夜醒來,都看見他坐在書房里,捧著你的照片發(fā)呆。"
李敖的鼻腔突然涌上一陣酸澀。
他想起小時候父親帶他去釣魚,手把手教他甩竿;想起初中時父親偷偷在他書包里塞零花錢;
想起離家那天,父親的書房當(dāng)時還亮著微弱的燈光。。。那個背影越來越遠(yuǎn),最終消失在正房的門后,只留下一地斑駁的月光。
"要不要進(jìn)去和你爸說說話?"李夫人試探著問,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李敖望著正房透出的暖黃燈光,搖了搖頭:"今天太晚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反正。。。來日方長。"這句話既是對母親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安慰。
李夫人嘆了口氣,月光下她的側(cè)臉顯得格外柔和:"那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媽給你做。"
"您別忙了,"李敖握住母親的手,那雙手不再像記憶中那樣光滑,卻依然溫暖,"讓廚房隨便準(zhǔn)備點(diǎn)就好。"
他頓了頓,又補(bǔ)充道:"我記得。。。我好久沒吃過小籠包,明天多蒸一些吧。"
李夫人聽到了兒子的話以后頓時笑了,因?yàn)槔钐靽[最愛吃的就是小籠包。
夜風(fēng)拂過庭院,海棠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落下。
母親推開房門走了進(jìn)去,正房的燈光暗了下去,但李敖知道,在這個漫長的夜里,或許有三個人的心,第一次靠得這樣近。
李敖轉(zhuǎn)身走向東廂房,腳下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澤。
推開那扇熟悉的雕花木門時,門軸發(fā)出熟悉的"吱呀"聲,仿佛在歡迎主人歸來。
他的手指在門邊摸索到那個貝殼鑲嵌的開關(guān),輕輕一按。
"啪"的一聲,暖黃色的燈光瞬間盈滿整個房間。
李敖站在門口,呼吸不自覺地屏住了——六年了,這里的一切都定格在時光里。
書桌上那盞銅制臺燈依然保持著向右傾斜十五度的角度,床頭的《西方美術(shù)史》還夾著那片楓葉書簽,連窗邊的畫架上都還擱著那幅未完成的靜物寫生,顏料盤里的鈷藍(lán)和赭石早已干涸成龜裂的色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