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林楓再三懇求,茅廬之內(nèi)再無回應,寒風卷起雪沫,抽打在面頰,帶來火辣辣的刺痛與更深的寒意。
他默立片刻,終是無功而返,歸途,凜冽的西北風驟然狂作,險些將他吹落山道,被燕十三奮力救回。
又三日。
風雪似乎積蓄了所有力量,狂肆地席卷著臥龍崗,天地間一片混沌,積雪厚實如棉,林楓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攀爬,身體凍得幾乎失去知覺,唯有胸中一點信念之火,支撐他步步挪向山頂。
燕十三默默跟隨在他一丈之后,目光如鷹隼般掃視風雪,確保無人趁虛而入,林楓終于第三次站定在那扇簡陋的柴扉前。
他抬手,凍得青紫的手幾乎失去知覺,用力叩響。
“篤篤篤!”
“又是你?”門內(nèi)傳來熟悉的聲音,這一次,淡漠之余竟帶上一絲極微弱的無奈,“此等風雪,公子何至于此?”
“……先生!”林楓的聲音在狂風中幾乎被撕裂,“晚輩深知先生高潔,非功名利祿所能打動!晚輩今日來,只為再表心意!天下傾頹,萬民倒懸,魑魅魍魎橫行無忌!晚輩一路所見,生靈涂炭,白骨蔽野!每念及此,痛心疾首!晚輩此心,不為一家血仇,但求滌蕩乾坤,重塑朗朗,使我大乾子民,得見太平天日!晚輩自知力薄,然此志不可改!若先生肯賜予片言指點,撥開云霧,林楓感激涕零!縱死無悔!若先生執(zhí)意不見,晚輩便在門外候著,任憑風雪,以表至誠!”
門內(nèi)長久的沉默。
風聲呼嘯,時間仿佛凝固,林楓僵立在風雪中,任憑冰霜凝結(jié),宛如一尊倔強的雕像。
終于。
“吱呀——”柴扉徹底向內(nèi)敞開。
須發(fā)皆白、身著洗得發(fā)白青袍的清癯老者立于門口,深邃的眼眸中映照出門外幾乎凍僵、眼神卻明亮如星辰的年輕人。他目光掃過林楓身后風雪中如同磐石警戒的燕十三。
“……罷了。”
一聲輕嘆,隨風雪而逝。
“風雪嚴寒,公子且進來避避吧?!蔽輧?nèi)暖意驅(qū)散了刺骨的寒意,簡樸至極,一床榻,一書案,一爐躍動著紅光的炭火。溫暖撲面而來,幾乎讓林楓凍僵的意識融化。
“請坐”徐元直指了指火爐旁唯一的小杌子,自己在對面坐下。
林楓強壓心中激蕩,依言恭敬坐下,他并未立刻開始游說,而是從寒濕的懷中,極其珍重地取出一卷用布帛層層包裹的竹簡,雙手微顫卻極為沉穩(wěn)地呈上:“先生,此乃晚輩日夜思慮所書,述說晚輩對時局所見的膚淺見解,自知才疏學淺,管窺蠡測,懇請先生閑暇時,隨意翻看一二,權當驅(qū)散風雪之寒,若…若先生閱后,能不吝一言半語之提點,晚輩此生銘感五內(nèi)!”
徐元直看著他凍出紫黑的手,聽著他因激動與寒冷而微微顫抖的語調(diào),緩緩接過竹簡,并未急于展開,只是輕輕置于書案一角。
徐元直目光沉靜如淵,直視林楓,開始了那三重驚心動魄、直指本心的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