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確實病了,”柏世鈞老老實實地回答,“但——”
“聽聽!”袁振高聲冷笑,“有病,卻停了娘娘的藥,這不是你秦康教出來的庸醫(yī)?派這樣的人到娘娘身邊鈍刀sharen,你太醫(yī)院到底是什么居心?你秦康,到底什么居心!你最好明白答話!”
秦康閉上了眼睛,沒有回答,柏世鈞和其他人也不敢再說話了。
中和殿外就在這時傳來了細密的腳步聲,遠遠聽著,是一人遠走在前,數十人緊跟在后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轉向了大殿門口,一時間萬籟俱靜。
命懸一線
大殿左側的窗外,一個人影正步履穩(wěn)健地經過。大門外,建熙帝略帶感嘆的聲音傳來:
是是非非地,
明明白白天。
話音落了,建熙帝也已站在了中和殿殿門。他已換了便服,長衣寬袖,長發(fā)只挑起一束,用木簪系于頭頂,余下披散在肩后。殿外日光極亮,建熙帝身影不可直視,遠遠看去,像是位道人。
袁振第一個跪了下去,高聲道,“恭祝吾皇萬歲!”
柏世鈞此時才剛剛把秦康從座椅上扶起,秦康顫顫巍巍地走到眾人前面,帶頭俯身,“臣等恭叩圣安,吾皇——”
“萬歲!萬歲!萬萬歲——”太醫(yī)院的眾人在秦康身后依次跪了下去。
建熙帝誰也不看,在一地黑壓壓的官袍中緩步向御座走去,如同在水面留下一道波痕。
建熙帝今年已經六十五了,但看起來卻與四十歲壯年無異。他的頭發(fā)里沒有一根白發(fā),目光炯炯,永遠帶著從容不迫的神采。
建熙帝身后,還跟著一位老公公。這位老人看起來慈眉善目,緊隨著圣上走到御座的一旁,站定后也不言語,只是默默向袁振那邊望了一眼,袁振輕輕欠身,以目光向他行了一禮。
那便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黃崇德。
算起來,黃崇德不過比建熙帝大九歲,可他竟是滿頭的白發(fā),兩人看上去相差二十歲都不止。這在民間也被說成是一樁奇聞。
建熙帝坐下了,他瞥了一眼堂下鋪開的診斷書,也不看堂下跪著的人,“方才朕念的話是什么來歷,誰知道么。”
王濟懸立刻直起腰,雙手交疊著置于身前,“回皇上,是城隍廟外頭掛的對聯。那里是百姓們平日處置各種是非的地方,掛這副聯,也是寄托他們明堂正道、賞罰分明的愿望。”
“王太醫(yī)倒是見多識廣。”建熙帝又問,“你方才說,若娘娘沒有停藥,這會兒身體已大好了,是真話,還是氣話?”
王濟懸的聲音立時干澀了,“臣……臣也是說‘可能’?!?/p>
建熙帝目光中透出寒意,望向一旁的黃崇德,壓低了聲調,“都看到了吧。”
黃崇德躬身,“是,奴婢都看到了?!?/p>
“你們太醫(yī)院先前說貴妃的病調整起來并無大礙,一月足以,而后一月又變成三月,三月又變成半年?!苯ㄎ醯勰抗鈷佅蚯乜的沁?,聲音里蘊著滔天之怒,“是是非非地,究竟誰是誰非;明明白白天,到底不明不白!我大周的太醫(yī)院是天下萬方醫(yī)者之表率,你們的明堂正道、賞罰分明在哪?秦康,起來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