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靈也睜大了眼睛,“一整個月的俸祿都拿去買藥了嗎?”
“也不全是……”柏世鈞的臉漲得通紅,“還買了一些肉和菜,還有雞蛋什么的……”
柏靈越聽越摸不著頭腦,“那這些肉蛋菜都在哪兒呢?”
柏世鈞不好意思去看女兒,就看著自己的鞋尖,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那……林家莊那兒,不是有個老太太來去年我們院子里看過病么。我上次去找你林伯打書柜的時候,順道就去老人家那兒看了看。她們家太窮了,除了她就剩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娃娃……藥也買不起,我就、我就……”
柏靈深吸了一口氣,試探地問道,“您就把您二月份的俸祿,全拿給人家了?”
兄妹倆的盼頭
柏世鈞面露難色,“問題是她那個情況,光吃藥沒用啊,老人家的病,一大半都是被餓出來的——”
“好好好,我算是聽明白了。”
柏奕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他擼起袖子,幾步走到門口,“您看不得人家挨餓,就讓你親閨女陪你一起挨餓是嗎?”
柏世鈞連連搖頭,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蚱,一時話也說不完整,“我……我沒想到啊,我就是、我就是以為家里還、還——”
柏靈靠著墻,眼神有些無力,她也不看父親,只是低聲嘆道,“爹,錢都不是大風掛來的,您每次來我這兒支銀子,家里還剩多少余錢,我不都告訴您了嗎?”
柏世鈞已經(jīng)快哭出來了,苦著臉答,“我沒留心聽……”
柏靈仰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柏世鈞,眼里少見地蹦出了些許火星,聲調(diào)也隨之轉(zhuǎn)高,“好吧,就算您不記得家里還有多少余錢,可您答應過的呀——每個月至少留二錢銀子給家里……您怎么又一個人就把錢全花了呢?”
不等柏世鈞回答,一旁柏奕已經(jīng)走上前,一把將柏靈抱了起來。
他冷冷看著眼前不知如何是好的柏世鈞,低聲道,“別理他,哥帶你出去吃頓好的,反正他自己不用吃糧食,喝西北風就管飽!”
柏奕抱著妹妹就往門外走,柏靈只覺得鼻子發(fā)酸,什么也說不出來。
臨出門前,她回過頭,見柏世鈞一個人呆呆地僵在廚房門口,昏暗的暮色里,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沒有生氣的木雕。
今天的巷子里沒有什么人,也許是因為兩頭的巷口都有錦衣衛(wèi)的馬車。宮里的盯梢一向都是這樣毫無掩飾,因為威懾也是這“盯梢”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柏奕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就知道身后已經(jīng)跟上了尾巴。他側(cè)目去看柏靈的表情,步子也隨之慢了下來——懷里的柏靈不知道什么時候紅了眼眶。
柏奕顛了顛手臂,聲音輕輕的,“怎么哭了啊?!?/p>
柏靈沉著嘴角,搖頭說,“哎,我就是……我就是覺得,在這兒生活怎么這么難啊。”
柏奕也嘆了口氣,他看著前路,“爹就是那樣的人,對別家人永遠比對自家人好,你別理他。”
“可我還是好氣,哎,他這樣真是氣死我了,”柏靈兩手緊緊攥著柏奕后肩上的衣服,忽然又是一怔,有些懊惱,“剛才光顧著算賬了,晚上到家雞也沒喂!”
柏奕笑了出來,“別惦記那些雞了,我們自己都還餓著呢,一會兒回來再弄。”
柏靈喉嚨動了動,她抬眼看向柏奕,“可你哪里來的錢呢?你們百味樓不是一年才結(jié)一次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