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崇德從中途出去了一趟,而后又回來,靜默地站在一旁等候。
待建熙帝昨晚了最后一個動作,慢慢地恢復了氣息,退回到床榻邊靜坐時,黃崇德已經遞來了一條打shi了的帕子,建熙帝今日沒有接,黃崇德便自然地伸手幫他擦拭。
“你也該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建熙帝忽然說。
一旁的宮人忽地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不知道皇上突然又哪里不高興了,眾人的頭都壓得低了些。
黃崇德手里的動作不慌不忙,仍舊穩(wěn)健,他眉眼笑了笑,低聲答了一句,“……是?!?/p>
建熙帝哼了一聲,“你知道朕說的是什么嗎,你就是?”
黃崇德低聲笑道,“奴婢老得太快,不像主子千金之體……不能一輩子服侍在主子身邊?!?/p>
建熙帝嘆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從某種陰郁和不舍里回過神來。
“給朕梳梳頭吧。”
“是?!?/p>
兩人移步桌前,一旁的宮人已經無聲地搬好了椅子,又調整了桌上銅鏡的角度。
“你看看你帶出來的那些徒子徒孫。竟沒一個能比得上你?!苯ㄎ醯鄞鬼壑袔Я诵┎粷M,想了片刻又嘖了一聲,“差遠了……”
黃崇德不說話,只是手里的動作更輕了些。
建熙帝望著鏡中,“你剛才出去干什么了?”
“回主子,是昨夜在胡一書家當值的錦衣衛(wèi)過來了??礃幼討撌敲α艘煌砩?,還沒歇,就先過來回話了?!秉S崇德低聲道,“在外面候著呢?!?/p>
建熙帝沉默地望著鏡中的自己,他默不作聲地等著黃崇德梳好頭,而后便穿著自己厚重的黑色道袍,重新坐回了養(yǎng)心殿里掛著輕紗帳的御座。
他的聲音又恢復了一貫的冰冷,帶著某種不可接近的威嚴,“宣他進來?!?/p>
很快,一陣有力的腳步聲漸漸靠近,身著飛魚服的小旗官面無表情地走進了殿宇之中,他俯身叩拜,而后便呈上了胡宅完整的布置圖與器物書目。
建熙帝在紗帳后面翻閱著這些卷軸,一面聽著眼前的小旗官詳述昨夜恭王來胡府接人的情形。
聽到后來,他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東西,抬眸看向眼前的年輕人。
雖然只是一個小旗官,但此人邏輯與詳略都把握得極好,他全程臉色凝固。
不像一個人,而像一把刀,
很快,他便說完了昨夜之事,建熙帝這時才低聲問道,“你叫什么?
“卑職韓沖。”他兩手合握,舉過頭頂,“在趙明恩趙百戶手下做事。”
韓沖……建熙帝微微瞇了眼睛,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