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平時每天都在嫌時間少、不夠用的世子,這兩日開始變得長吁短嘆。她也就順路看了世子兩次,兩次都看見他一個人對著花草、硯臺發(fā)著呆——手里握著那個仙靈苑里求來的平安符,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哀愁色彩。
“回娘娘!”盧豆嚇破了膽,聲音也越來越低,“昨日世子爺是去了東林寺,和曾小侯爺他們一塊兒去的……”
“東林寺?”王妃著實沒有料到會是這個答案,“他們?nèi)|林寺干什么?”
“奴婢這個就真的不知道了,是真的不知道了!”盧豆嚇得哆哆嗦嗦,“娘娘知道世子爺心思細,心里有事情,從來都是瞞著旁人的,奴婢會知道世子爺要去東林寺,也是因為爺問我知不知道東林寺為什么起火……但奴婢怎么會知道這個嘛!”
王妃略略顰眉。
忽地一個想法掠過了她的腦海。
世子前幾天向她要去了另一個仙靈苑里的平安符,說是“要送給一個朋友”。甄氏記得,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也泛起了某種微妙的溫情。
事實上,以一個女性的敏銳覺察,她早已看出了些許端倪——這春日里一切草長鶯飛,孩子畢竟也長到了十四五歲……有些事情該來的總歸是要來,哪個少年不懷春呢?
但她素來知道自己的兒子性子倔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打定主意不說的事情,就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會開口——如果真的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可能原本愿意開口的事情,他反而更不會說。
有些事情總是會自自然然地發(fā)生,本就不必開口問。
只是怎么會專門跑到東林寺去啊,那里能有什么小姑娘,全都是小和尚、大和尚,還有老和尚……
想到這里,王妃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記得東林寺里,有不少面目清秀的年輕僧人,京中許多紈绔子弟不愛紅顏專好男風,所以時常上山,禮佛是假,調(diào)戲僧侶是真。
甄氏霎時抓緊了桌角,整張臉都繃緊了。
——這要是傳出去,他恭王府世子的名聲還要不要……?
“知道了……”甄氏迅速地平復下心情,“你……你就當今日什么也沒發(fā)生過,該怎么伺候世子,還是怎么伺候世子?!?/p>
盧豆悄然抬頭,“那……那這幾日,奴婢……”
“你什么也不用管了?!闭缡系吐曊f道,那雙一向溫柔的眼睛里,浮現(xiàn)了幾抹決心,“該問的,我都會親自去問?!?/p>
……
陳翊琮此時正坐在自己的書房里寫功課。
明日張師傅會來講學,而先生在大休沐前布置下的策論,自己這幾天一個字都沒動,所以今天曾久巖又跑來喊自己出去玩,他嚴詞拒絕了。
在功課這件事上,他從來都不會像張敬貞那樣,事事都早早安排,早早完成,而是常常把手頭的事情留到最后去做——只是這個“最后”通常也有一段相對充裕的時間。曾久巖曾經(jīng)笑他“我們都一樣喜歡把事情拖到最后一刻再做”,他也沒有反駁。
只是他心里明白,這和曾久巖那種總是拖拉到最后一日的深夜,打著呵欠草草應付過關的做法不一樣,倘若先生布置下一篇策論,預留的時間是五日,那么這件事從大約改了四遍之后,陳翊琮放了筆。
這篇策論,就是以前幾日他在小花園與母親的討論為雛形落的筆,而在看過了東林山上為了送別惠施大師而來的哪些漫山遍野的鄉(xiāng)民之后,他更是大受震動——他疑心史官所造的歷史之鑒陷在了某種刻板的因果規(guī)律之中,其間所遺漏的細節(jié),或許才有著真正的線索。
鄭伯克段
他拿起自己的文章通讀了幾遍,越看越覺得這是這幾個月以來,自己最滿意的一篇策論。這種歡喜讓他著實高興了一陣,然而等這陣歡欣過去,他又覺得心里又變得空空蕩蕩。
手頭有事的時候尚且能把這一整顆心塞進要做事情里去,可事情一做完他又不得不重新面對有點心酸的現(xiàn)實——如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