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年來,柏靈的探望到底吹散了幾分沁園里的沉悶煎熬,將這唯一的孤本贈給她,對衡原君來說未嘗不是一種成全。
他笑嘆了一聲——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棋手,亦不是會被世俗之見影響的庸人。
在這一點上,柏靈看得很真切。
真切到足以令衡原君引為忘年之交。
“可惜了?!彼麑χ矍暗氖PΦ?。
這三年間,他時常這樣獨自和眼前的無名墳冢說話,這里面埋葬著所有和甄氏有關(guān)的東西。
茶杯、烹壺、所有剩余的香谷茶原料,她幼年時曾留在沁園的手書,還有這些年來她與身為“明公”的自己所通的近千封書信。
所有一切,衡原君付之一炬。
灰燼壓在石冢下,成為了甄氏的文書冢。
坐在它跟前,就像與那個遙遠的倩影對話。
“我真的,好想你啊,君平。”
“小時候好像一直都是這樣……”衡原君淺笑著道,“不管我想做什么,都瞞不過你?!?/p>
“你在信里讓陳翊琮將我終身監(jiān)禁在這里,這三年……我也不是沒有恨過你。
“但仔細想想,你還是手下留情了,你應(yīng)該讓他對我趕盡殺絕的,不應(yīng)該給我留任何機會?!?/p>
衡原君低聲道,“所以你其實,還是不夠懂我,是不是?
“我已經(jīng)等了二十多年,難道還會在乎再耽誤這幾年嗎。”
衡原君搖了搖頭。
“你還是不夠聰明,君平,你想像不到人心之惡?!?/p>
衡原君凝視著石冢,笑容慢慢褪去,他顰眉,長長地送了口氣。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錯?!?/p>
“我做得不夠,”他輕聲道,“但挽回不了了。”
“你要是覺得恨我,惱我,就來我的夢里罵我吧?!焙庠p聲道,“往后我不會再回這間院子了,我被困得夠久了……
“該輪到我了?!?/p>
衡原君撐著地面,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最后一次望了一眼沁園。
除了這房子,這大榕樹,還有這西南角的石冢,其他的東西,基本已經(jīng)被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