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不然呢?”春婆笑嘻嘻道,“別看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有名的繡娘,都這把年紀了,啊眼睛耳朵也不跟年輕的時候一般靈光,你就是給我針線,我也絞不出小姑娘會的花樣了?!?/p>
“一般都是誰找您去?。俊卑仂`問道。
“都有,”春婆笑道,“這誰家夫妻不過日子呢?別說是那些個京官家的后院了,就算是宮里的公公,有時候也是一樣的?!?/p>
柏靈深吸了一口氣——這個話題有點過于勁爆了。
“公……宮里的事兒還是不講了,”柏靈意味深長笑了笑,“感覺說了、聽了,都容易出事兒……”
“可不唄,你就是讓我說我也不敢說啊,”春婆適時地擺擺手,嘆了一聲,“其實這床上的事兒吧,面子是最大的一道坎。來找我的一般都是家里的婆子,也不說身份,啊,就把我?guī)У絺€什么客棧啊別院里頭去。
“那些個夫人就躲在屏風后頭,讓家里的婆子來和我說話——這種生意就是給再多錢,我也不接的?!?/p>
柏靈慢慢聽出了興趣,“為什么?”
春婆拍拍xiong口,表情嚴肅起來,“你自己遇到了問題,你找我來解決,這態(tài)度是不是先得端正了,一開始話就得說開是不是?
“一面又想請教,一面又覺得丟人,覺得我干的活兒臟,那我何必要賺你的這錢?連見面的面子都抹不開,誰知道你回去之后,還能不能按我說的那些法子去做?到時候自己不做,啊,又賴我身上,那不是砸我自己的招牌嗎?”
春婆努努嘴,連連搖頭。
“所以我現(xiàn)在啊,有婆子來請我上門,我就先把規(guī)矩訂在那里——你找個僻靜地方請我去,行,但你得露臉,你得親自講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問題——要是什么‘我們夫人偶感風寒’了,‘我們夫人怕生不敢見人了’……”
春婆做了個嫌棄的表情,“這種我是門都不上的,管她們是什么背景呢?!?/p>
柏靈略略怔了一下,旋即笑了出來。
“今兒要和姑娘講的,也是這個?!贝浩旁掍h一轉,望向柏靈,她伸手往自己碗里夾了幾片菜,就像是飯桌閑聊似的笑道,“床笫之歡是世間極樂,可任誰也不可能
荒誕
在五月的一整個下半月,春婆每一晚都來。
她帶來的不僅僅是某些令人大開眼界的花招和技巧,且還有許許多多在外難以聽到的見聞,譬如那些深閨大院中一些雞零狗碎的小事,被春婆幾句話講得叫人擊掌叫絕。
總歸聽這些要比學辨茶辨花來得放松不少,白日里教習她茶藝的也是一位婆婆,那人年紀比春婆要小一些,臉上總是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但她其實很少展露真正的笑顏。
她教的,與春婆夜間教的,完全是兩種方向。
在學茶的時候,柏靈覺得自己像是被當作高門淑女,一顰一笑都有其規(guī)章,而入夜時分,事情顛倒過來,所有白日里的那些規(guī)矩成了被嘲笑的對象和失敗的反例。
有些話白天的柏靈只能忍著不說,等夜里春婆來了,便和她談笑起來。
這倒也挺合乎蘭字號里的規(guī)矩——在廳堂之中和床榻之上,人原本就是兩種樣子。
這反差越大,在歡場之中才越叫人追逐。
然而有些話,即便是春婆在眼前,柏靈也很難暢快開口,有好幾次她幾乎要笑出了聲,因為眼前的荒誕實在撓到了她的癢處。
春婆問過好幾次,姑娘到底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