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掌,掌心中是曾經(jīng)從柏靈那里取回來的半印。
韋英的拇指輕輕在半印的底部摩挲,而后稍一用力,那半印在他手中斷裂成了幾塊。
天地間蒼茫一片,韋英輕輕吸了口氣,仿佛對著虛空中的什么低聲喃喃。
“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
后半夜,宜康一身疲憊地?fù)Q了衣服,睡前她還是先到姐姐的房間里看了看。
宜寧竟沒有睡,她靠坐在床頭,靜靜地望著推門而入的宜康。
“姐姐怎么還不休息?!币丝底叩揭藢幍纳砼?,重新給她調(diào)整了宜寧身下的枕頭。
宜寧又發(fā)出一陣意味不明的呢喃。
在身體像花朵一樣開始枯萎之后,連她的舌頭也漸漸開始變得不大聽話。
宜康俯下身,仔細(xì)聽了幾遍。
“哦,”宜康輕聲道,“你是問我晚上做什么去了?”
宜寧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
宜康笑了笑,她輕輕撥開幾縷覆在宜寧面上的頭發(fā),低聲道,“我去送了一個朋友?!?/p>
床榻上的宜寧這才用模模糊糊的上揚(yáng)語氣,說出了柏靈的名字。
昏暗的燈火中,宜康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宜寧輕輕發(fā)出一聲嘆息。
窗外雨打老樹發(fā)出斑駁的微響,宜康握著姐姐的手,目光投向了今夜的大雨。
她忽然想起年少時那個站在見安湖畔花燈下的身影,想起那個兩人從半空中縱身一躍的月夜,想起那時端莊而嚴(yán)肅的姐姐,還有日復(fù)一日在湖畔侍弄水田和等待游船的日子……
這些回憶……真的都發(fā)生過嗎?
為什么回想起來,都覺得好像是發(fā)生在另一個人身上的事了呢。
宜康忽然覺得有些傷感,她俯下身,像小時候一樣蜷臥在姐姐的身邊。
宜寧顫巍巍地抬手,努力將已經(jīng)干枯的手輕輕放在了宜康的腦袋上。
……
幕天席地的大雨中,柏靈一路縱馬向北。
在她身后,偌大的平京城正離她越來越遠(yuǎn),這個她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此刻正安靜地在雨中入眠。
然而城中的百姓卻不斷地被驚醒,他們推開窗,就看見街道上不時有官兵正匆匆往北門跑去。
人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彼此不安地交談著,就在離他們幾里之外的玄青觀,數(shù)不清的人正漫山遍野地檢索著柏靈的尸體。
陳翊琮失魂落魄地被接到玄青觀中避雨——那是他為柏靈精心鋪就的客房,席子褥子用的都是新的,然而柏靈似乎從未踏進(jìn)過這里,被子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上,所有東西都像宮中一樣被歸置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