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柏靈端著銅盆出門,將這封信丟進了紅通通的炭火里燒成了灰燼。
她在信里把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盡了,望著燃起的火舌將信紙一點點舔舐成灰,柏靈也一點一點地恢復了平靜。
只是當她站起身,準備端著炭盆重新回屋的時候,她突然一個趔趄,將火盆摔在了地上。
而后,是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
城破
這個夜晚仿佛一個漫長的永夜。
兩頭望東西兩側的高峰在這一晚同時崩裂,傾覆的砂石帶著巨響轟隆隆地下沉,像海嘯一樣沖向這荒野中的城鎮(zhèn)高墻。
巨大的山崩激起鋪天蓋地的沙塵,人在天地中如同小小的螞蟻,驚慌和嚎啕迅速淹沒在接連不斷的飛沙走石之中。
幾乎沒有人有力氣去管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大部分人都在憑本能在這突如其來的天災中掙扎求生。
金賊的大軍依舊在六十里外壓境,然而一支近萬人的隊伍已經循著聲響,在拂曉時分悠哉悠哉地走到了兩頭望北城門外。
早先堅不可摧的城墻,此刻已經被崩裂的山巒撕開了一道豁口。
東邊的太陽像往常一樣升起,日光映照在殘雪與城門尖銳的冰柱上,閃耀著寒冷的微光。
“殿下,咱們不沖嗎?”有金人的先鋒官上前詢問,“放周人喘息這么久,萬一他們在里頭——”
阿奎力揚手,沉聲道,“聽大軍師的!都耐心等!”
幾個按捺不住的金人猛將滿臉不快地縱馬在原地打轉,目光像箭一樣射向離此地不遠的一處馬車。
徹夜趕來的這支隊伍拉滿了火器,在若干戰(zhàn)車之中,一架蓋著厚絨車簾的馬車顯得格外出挑,阿奎力口中的大軍師就坐在那里。
退回原地的金人向著馬車的方向啐了一口。
“狗屁軍師,等他奶奶個腿兒,老子頂看不上周人這一套,都這個時候還不沖不殺,他娘的!”
日頭又升起了一些。
東邊的官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一二百個周人的百姓被金兵像牛羊一般追輦著,一點一點向北城門這邊移動——那是昨日一點一點出城,趕往鄢州的周人百姓,其中也包括兩頭望的縣令邵寬。
幾個金兵的將領竊竊私語起來。
厚絨馬車邊,有人一陣小跑去到了阿奎力的身邊,阿奎力在馬上俯身,仔細聽了一會兒,而后點頭。
“傳我的命令!”阿奎力看向那些惶恐萬分的周人百姓,冷聲道,“放了他們!”
冰天雪地中,一干金人拔刀上前,被俘的周人以為對方要sharen了,卻在驚恐中突然發(fā)現被斬斷的只是捆著自己的麻繩。
幾個聽得懂一些金人話的百姓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恐懼,小聲對周圍人說道,“他……他們說,放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