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份上,連柏靈都有些詫異了——她何時見過建熙帝這樣和顏悅色地忍耐什么人,竟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苦口婆心地勸著眼前的將軍浪子回頭。
申集川又何嘗看不出皇帝對自己的一番忍讓苦心,他輕輕嘆了一聲,本能地握緊了腰間的劍鞘,“既然是這樣……那,臣遵旨就是了?!?/p>
建熙帝笑起來,他也從御座上起身,三兩步走到申集川的身旁,親自將這位老將軍扶了起來。
“你既然肯答應,那今晚朕就沒有白來。朕知道朕總把太醫(yī)往你這里帶,你心里煩,你就權當是安撫朕這顆憂慮之心吧,就讓太醫(yī)們給你好好看一回?!?/p>
申集川的眉毛擰得緊緊的,他望向建熙帝,輕聲道,“皇上,臣是真的——”
“這話你說的,朕不信?!苯ㄎ醯鄞驍嗟?,“得是太醫(yī)們親自到朕面前稟告,朕才信。”
申集川看了眼身旁跪了一地的御醫(yī),“臣明白了?!?/p>
這一晚,毫無疑問地,當所有人都離開將軍府的時候,柏家的三人又秉承圣意留了下來。
這是建熙帝和秦院使共同的意思,因為看起來,申集川對這些太醫(yī)全然沒有好感,像章有生這樣事前有過接觸的尤甚。再加上留柏世鈞等同于留下柏奕和柏靈,考慮到先前貴妃的案子,他們多少對柏家人存有些許期待。
人群走后,納涼庭里空空蕩蕩。
不多時,有下人走近,接三人到將軍府的后院一敘。天色已經(jīng)這樣晚,申將軍還執(zhí)意要在今晚把病給瞧了,估計是想快刀斬亂麻,直接應付了事。
柏奕嘆了口氣,輕輕彎腰,對身旁的柏靈道,“我就知道這口鍋甩來甩去,最后還是要甩到我們頭上。”
柏靈笑了笑——今晚王濟懸和章有生一直眉來眼去地配合著,她都看在眼里。
雖然,父親可能并不會把這當作是一個火坑來跳吧。
盡管柏靈現(xiàn)在還不清楚為什么自己和柏奕今晚也被直接喊了過來,但她多少能猜到,這里面一定有王濟懸這些人的努力。
只是她不明白——為什么這些人就一定相信,這是一趟無人能搞定的渾水呢?
難道承乾宮和養(yǎng)心殿里發(fā)生的種種,還不能讓這些人認清現(xiàn)實嗎?
“好麻煩。”柏靈輕輕嘆了口氣,“總是被這樣莫名其妙拖下水?!?/p>
……
是夜,明月高懸,章有生與王濟懸共乘同一輛馬車,順道一起回各自的府邸。
“要不是親眼所見,真的想不到皇上待人,還有這樣一番臉孔……”章有生感嘆地道,“人和人,真是比不了啊?!?/p>
“噓。”王濟懸低聲呵道,“這種沒用的舌根就別嚼了,當心什么時候被錦衣衛(wèi)記下來,夠你喝一壺的。”
章有生連忙捂住嘴,又笑著往王濟懸那邊湊了湊,“不過,你就這么把柏世鈞推過去了,萬一他要是真把將軍給治好了,那可是不世之功啊?!?/p>
王濟懸冷笑了一聲,“他們治不好的?!?/p>
“這么有把握?”章有生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低聲問道,“你是得了什么申老將軍的消息么?”
診斷
王濟懸笑了笑,聲音也壓低了幾分,“你可知道先前跟隨申集川的隨軍大夫是誰?”
“這上哪兒知道去……”章有生想了想,“莫非是什么名醫(yī)?”
“名醫(yī)?”王濟懸微微瞇起眼睛,低聲道,“那是遠山客啊。”
兩人之間出現(xiàn)了一瞬的靜默,而后章有生的臉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