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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師 第454節(jié)（第4頁）

金人從來不建木頭房子，甚至很少有固定的城鎮(zhèn)，草地和牛羊馬匹是他們最常見的財產(chǎn)。

一個皇子所帶領(lǐng)的部落往往有好幾片草原，今年春夏吃在這一片，另外幾片就讓草地休養(yǎng)生息，次年再換一塊地方放牧，今年恰好回到盧爾河——這一帶的草地已經(jīng)三年沒有被動過，只是當(dāng)下一片大雪，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屬于它的生機(jī)還要等到來年春天的時候才能顯現(xiàn)。

在嚴(yán)寒籠罩的盧爾河畔，所有人的臉都凍出了兩團(tuán)血絲遍布的“紅暈”，穿著金人的衣服，用手抓著當(dāng)?shù)貍嘻湻壑瞥傻挠兔?，不過短短兩個月的功夫，周人們的身上，除了他們的臉和口音，再看不出半點從前的影子。

這亦是金人計劃之中的事情，在正式駐扎下來之后，所有的周人都開始強(qiáng)制學(xué)習(xí)金人的語言，孩子們學(xué)得最快，也最好。在大人們還在分不清金語中的“歡迎”和“祝你愉快”的時候，孩子們已經(jīng)能用枯草編織的小動物去和金人的孩子們換吃的了。

周人的奴隸不被允許騎馬習(xí)弓，但孩子們喜歡游戲的天性卻是無法束縛的，婦人們從各自的衣服上裁下碎布，加上偽麥的麥?？p成了巴掌大的沙包，即便只有一小片空地小朋友也能玩上一天。

入夜以后，孩子們又偷偷聚在一起，跟著一道被擄來的老先生來學(xué)習(xí)周人的經(jīng)史子集。

這原本應(yīng)該是無比枯燥的學(xué)習(xí)過程，卻因為帶上了一層“禁忌”的色彩而變得無比有趣。

在燃燒的牛糞堆邊，借著那一點點昏暗得如同紅炭發(fā)出的微光，老先生在沙盤上一個個寫下周人的文字，然后輕聲念給他們聽。

所有人不能齊聲誦讀，便在心里跟著先生一道誦讀。

每當(dāng)孩子們開始上課，大人們便輪流值守，靠在帳篷的門口把風(fēng)，一旦有金人靠近巡視，那人便發(fā)出暗號，老先生伸手一巴掌便抹平沙盤，而孩子們則強(qiáng)忍著笑，像做壞事快要被抓先行一樣“刺溜”一下溜回各自的床鋪上……對孩子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刺激、更好玩的游戲了。

有幾次輪到柏靈，她坐在帳篷口守夜，遠(yuǎn)遠(yuǎn)聽著老先生那竭力壓低的聲音和孩子們小聲的提問，只覺得眼眶微熱。

總是有一些像這樣的時刻，讓她覺得即便隔著千百年甚至更遠(yuǎn)的時代，在她的身上依然有一些不斷傳承下來的東西正和這些夜晚的呢喃聲發(fā)出了共鳴，它們微弱又洪亮，好像連一點點風(fēng)聲都能掩蓋，可又穿透了歷史，被一代又一代的人聽見。

因著這一點不被人知曉的呢喃，她從未忘記自己的來處，那么對這些流離失所的周人而言，大概也是如此。

……

除夕的前夜，盡管金人那邊并沒有傳來什么更叫人開心的消息，但所有人的臉上還是多了幾分喜悅。

紙在這里已經(jīng)成了奢侈品，家家戶戶自然拿不出能貼在門楣上的紅紙春聯(lián)，但私底下的周人們還是做起各自的準(zhǔn)備，每個帳篷的人都在一塊兒擬著自己的春聯(lián)，大家約好等到除夕的晚上一起出來評一評，看誰寫得最好。

不過今晚有個熱鬧的好事，這批從兩頭望遷徙而來的百姓中，最小的那一個今天剛滿周歲，每個帳篷各自湊了些東西讓孩子抓周——也作為送給這孩子的周歲禮物。

這樣的熱鬧在從前并不是什么興師動眾的大事，但在這個時候也有了別樣的意味，眾人秘密地商量著，幾乎把這當(dāng)作了和籌備除夕一樣的大事。

為了避免引起金人和那些轄管走狗的注意，所有的帳篷都只派了一個人去到那對夫婦所在的營帳中，且還是分別造訪的。

柏靈算著時辰在傍晚出發(fā)，進(jìn)屋的時候前面來的人來沒有走，地上擺滿了送來的禮物，有用羊皮縫的兔兒爺帽，枯草編織的大元寶……不一而足，一樣來送周歲禮的那人一見柏靈來了，連忙笑著問起柏靈帶了什么來。

柏靈賣著關(guān)子不說，非要他先亮出自己送的禮來。

那人笑著道，“那未免就太欺負(fù)人你們了?！?/p>

說著就取出一根墨棒來，那墨棒成色就連柏靈這種不懂鑒賞的也能瞧出好來。

“只要能揀塊質(zhì)地合適的石頭回來磨成硯，這一支墨棒就能用上許多年?！蹦侨说靡獾溃斑@寶貝一直是我壓箱底的，現(xiàn)在就給我這小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