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說?!卑仂`望柏奕的方向瞥了一眼,“抑郁雖然麻煩,可畢竟不是絕癥,總有辦法能改善。如果是咱們那會兒,讓患者服藥同時配合心理治療介入,就很有效。但在宮里,我們就不要指望有像從前一樣的條件了。”
王太醫(yī)的好算盤
“沒有西藥是麻煩……”柏奕想了想,“但你心理咨詢不就是靠說話么,這也有妨礙?”
柏靈氣息一滯,柏奕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里帶著的輕慢,連忙道,“別誤會,我沒有輕視你們心理工作者的意思……我是說,呃,心理咨詢,它一般、好像、確實(shí)是不太需要……?。 ?/p>
眼看柏奕越抹越黑,柏靈輕輕地捏了一下柏奕的肩膀,柏奕乖乖閉嘴了。
柏靈抱著柏奕的肩膀,伸出手比劃,“我這么說吧,心理咨詢的基本原則之一,是來訪與咨詢師不得有雙重關(guān)系。但在宮里,君臣關(guān)系不可能允許絲毫僭越。以往咨詢里,我的來訪可以把他所喜、所怨的東西投射到我身上,引導(dǎo)他對這種投射產(chǎn)生覺察本身就是治療的一部分??蓪m里不一樣,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更不要說我們幾個小小的草芥?!?/p>
柏奕心中了然,但還是連連搖頭,“不懂,不懂,我還是不亂說了?!?/p>
“總之,這兒的很多事都隔著層窗戶紙,為了他們,也為了我們自己,這一時半會兒,就不要想真的去捅破它們了。走一步算一步吧?!?/p>
柏奕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你別怕,有事兒我們一起頂。”
這一句話瞬間澆滅了柏靈心中的許多不安,她感激地看了柏奕一眼。幸好他和自己一塊兒來了——在這樣一個森嚴(yán)的宮腔里,有一個全然理解和相信自己的人站在旁邊,本身就是一個莫大的安慰。
還未到中和殿,兩人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看見在外等候的柏世鈞。
只是一個上午不見,柏世鈞看起來就憔悴了許多,一縷額前的長發(fā)在方才錦衣衛(wèi)的押解中松垂下來,飄在眼前,他也無心去管。一見兒子和女兒身影出現(xiàn),他馬上招起了手,“這兒!這兒……”
柏奕將柏靈放下來,兩人都向著父親的方向跑去。
柏世鈞蹲下來,把柏靈緊緊抱在了懷里。他老淚縱橫地抬頭望著柏奕,聲音壓得極低,“你們攪進(jìn)來干什么!不是讓你帶著妹妹先去鄉(xiāng)下避一避嗎!”
柏奕無言以對,也只能硬著頭皮答,“這是我們一起商量著決定的,我們不能丟下您老不管。您別擔(dān)心,我們既來了,就是有法子的?!?/p>
柏世鈞一時哽咽。
柏靈這時已經(jīng)顧不上許多了,她扶著柏世鈞的手臂,低聲開口,“來路上的兩位公公和我們大致講了早上的情形,聽說貴妃的病程記錄鋪在中和殿里,那些記錄您看過了嗎?是否完備,真假如何?”
柏世鈞心不在焉回望一眼,“別管這些了。一會兒等進(jìn)了殿,你們倆什么都不要說,都聽爹的,爹今天就算豁出這條老命,也要保你們平安出宮!”
柏靈、柏奕:“……???”
柏世鈞長吁一口氣,站起身,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皇上也是父親,他會明白爹的苦心,必不會讓這次的事情牽連你們兩個孩子!”
“等等!”柏奕一把抓住了父親的衣袖,“您想干什么?柏靈問的事兒你還沒告訴我們呢?!?/p>
“胡鬧!”柏世鈞狠狠甩開了柏奕的手,“你妹妹沒有分寸,你都十七了,也和你妹妹一樣嗎?!你們母親走得早,她死前就交待了我一件事,就是把你們好好拉扯大……我怎么樣都沒關(guān)系,但我不能對不起她,讓你們兄妹倆跟我一起往火坑里跳!”
柏靈扶住了額頭,望了柏奕一眼,“算了,這兒問不清楚,先進(jìn)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