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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675節(jié)（第3頁）

徐羨之勾了勾嘴角：“那你起碼不能讓興弟在這里，這個表率太明顯了，世家高門會以為你根本不圖富貴，不是他們一路人。只有你熱衷權力，追求富貴，他們才會跟你交心，合作。而且范家這樣的儒家家族，世代與玄學作對，范泰的父親范寧，曾經(jīng)說玄學祖師爺何宴，王弼等人是比桀，紂還要壞的亂天下大惡人。你用范泰，就意味著要跟世家高門作對。所以，讓興弟回家，讓范泰也回家，如此，方可暫時和世家高門言和，如果你真的想在京口教兄弟們讀書習字，那可以找世家子弟來擔任，只要你肯公開求賢，為了攀附你而來的人，不會少。”

劉裕一動不動地看著徐羨之：“羨之，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我開庠序是為了什么？”

徐羨之有些意外，還是皺了一下眉頭，回復道：“讓京八兄弟的子侄讀書習數(shù)，掌握知識，將來可以在軍中效力，對吧?！?/p>

劉裕搖了搖頭：“這些都在其次，我最需要通過儒生的一件事，是要他們明白，何為忠孝！何為家國！”

時不我待歲月匆

徐羨之的眉頭緊緊地鎖著，看著劉裕，沉聲道：“寄奴，你這是要做什么？難道只有儒生才知道什么是忠孝，家國嗎？以前你我在京口的時候，也沒哪個儒生來教我們這些吧?！?/p>

劉裕正色道：“雖然沒有人來教我們這些，但我們京口家家戶戶都有人為國捐軀，我們從小受到的身教勝過言傳，所以我們才會如此痛恨胡虜，如此跟胡人不共戴天。但我們長大后才發(fā)現(xiàn)，只有京口如此，別的地方，百姓沒有這樣強烈的家國意識，他們所圖的，只是能太太平平地過日子，租種著世家高門的地，安心為人奴仆，佃戶，只要有一口飯吃，就不介意子子孫孫，世代如此！這就是大晉最真實的現(xiàn)狀?！?/p>

徐羨之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你說得不錯，但世家天下已歷百年，甚至更早，從東吳時期，就是如此，大晉南渡以來，只不過是把原來被吳地士族控制的莊園奪為已有，本質(zhì)上，也沒有什么區(qū)別吧?！?/p>

劉裕嘆了口氣：“最可怕的事情就在于此，明明是不正確的事，明明是極少部分的人，把天下百姓們賴以生存的土地據(jù)為已有，然后再讓百姓們勞作，奪去本屬于他們的東西，只剩下一點點的口糧，仿佛都是他們的施舍。就這樣，還給看成理所當然，除了京口之外，天下的百姓，似乎都甘于這樣給奴役，給統(tǒng)治，象牛馬一樣地活著，羨之，你真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徐羨之搖了搖頭：“這當然不應該，但是，已經(jīng)這樣了，你能如何解決？要還地于民，非一朝一夕之事。你就是在江北，現(xiàn)在不也得跟世家高門合作嗎？”

劉裕沉聲道：“合作只是一時權宜之計，不代表我會永遠容忍這樣的行為。我希望的是莊客，佃戶們能利用江北的好條件，多積累財富，以作贖身之用。本來按我的意思，是直接免奴為客，由國家出錢為吳地莊園的佃戶們贖身，來江北分配土地，讓他們以賦稅的形式還清贖身錢。”

徐羨之嘆道：“可你沒這樣做，最后還是由世家高門出面，把江北的荒地分給了他們，這算是你對世家高門作出的妥協(xié)吧。”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這是胖子建議我做的，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跟世家高門徹底翻臉。也要把北伐的利益，分他們一部分，如果北伐南燕成功，江北就會徹底安全，這樣他們嘗到了甜頭，就會支持我繼續(xù)北伐。只要移民的口子一開，以后到處移民屯田，就會變得方便。而新奪占和收復的土地，是國家的，如何分配，以后就是視情況而定了。這是我們的計劃，當時你人在西征，沒跟你商量這些事情。今天你既然問起，我就一并跟你解釋了。”

徐羨之點了點頭：“這個想法很好，跟世家高門間能形成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結(jié)果，如果你事事都能這樣處理，那我今天也不用這樣找你了。不過，你用儒生講忠孝，言下之意就是玄學為主的世家高門不忠不孝，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劉裕淡然道：“孝這一方面且不說，只說忠，你覺得他們配得上這個字嗎？除了謝家等少數(shù)幾個家族外，別的大多數(shù)的世家，不都是損國肥私，禍國殃民嗎？”

徐羨之嘆了口氣：“話雖如此，但現(xiàn)在還沒到跟他們徹底翻臉的程度，別的不說，就算你能把所有的世家都打倒，那你治國理政的人才何來？就算你要找人代替他們，也得慢慢來吧。”

劉裕搖了搖頭：“羨之啊，我們不是二十歲時的小伙子了，如果是二十年前，我可以等，但現(xiàn)在的我，年過四旬，還不知道能再征戰(zhàn)多久，趁我現(xiàn)在還有雄心壯志，趁我現(xiàn)在手中還有權力，我需要盡快地實現(xiàn)我兒時的夢想，讓我等個一年兩年，做好出征前的準備，我勉強可以接受，但要讓我等個十年八年，等這些功臣子弟們學業(yè)有成，能出來做事了，恐怕那個時候，我連騎馬作戰(zhàn)都未必能行了，我的大業(yè)，將由何人來完成？”

徐羨之搖了搖頭：“如果你根本不指望下一代成長，治政，那要辦這庠序做什么，平白無故地得罪世家高門，值得嗎？”

劉裕正色道：“這只是個示范，如果我們京八兄弟的子弟，得到很好的教育，那天下會人人效仿，本來持觀望的很多不得志的文人儒生，也會主動請求到各地的庠序任教，如此一來，我們可以大規(guī)模地讓各地豪強的子弟入學，教他們忠義為國的道理，不用兩年，天下的大勢就會徹底扭轉(zhuǎn)，以玄學為主的世家高門會被孤立，現(xiàn)在我們還得求著他們從軍，做官，但到了那時候，會有大量的士人子弟主動請纓，來取代這些世家高門，而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徐羨之半天說不出話來，久久，才長嘆一聲：“這個想法真的太絕了，是你想的，還是劉穆之？”

劉裕微微一笑：“是我們共同討論出來的，現(xiàn)在，我也想找你聊聊，因為你是我除了胖子外，最信任的老友了，你西征的時候，我沒辦法跟你商量此事，現(xiàn)在是難得的機會，你今天肯跟我推心置腹，這些事情，我也不能瞞你?！?/p>

徐羨之咬了咬牙：“你是想用忠義的旗號，引吳地的這些土姓大族，真心為你效力嗎？吳地除了沈家，錢家這些世代為將的家族外，也有象陸家，張家，顧家這些文人家族，如果建康城的世家高門短時間內(nèi)不能助你的話，那這些吳地家族，會成為你文治方面的助力?！?/p>

劉裕正色道：“這正是我的下一步計劃，我用范泰為京口的庠序，引得天下儒生來投，接下來，我還準備提拔一些吳姓大族，進入我的幕府，參贊軍機，你覺得誰來比較合適呢？”

徐羨之不假思索地回道：“此人不是已經(jīng)在你的幕府之中了嗎？張邵，可是吳地公認的人才，還有他的兩個兄弟，張祎和張裕，都是名滿吳中的才學之士，一定會幫你大忙的！”

留候之后吳郡張

劉裕笑了起來：“羨之，你在吳地多年，對于吳地的土姓大族，也很有了解，張邵在我幕府之中，確實精明能干，穆之沒有舉薦錯人，但張氏一門，我知之并不多，畢竟他們長期在吳地，而不是在建康，你可以談談?！?/p>

徐羨之微微一笑：“說起這吳郡張氏，那歷史可就久遠了。張這個字，最早出于弓長，乃是上古軒轅黃帝之子少昊之第五子揮，這個揮擅長制作弓箭，還會設網(wǎng)捕鳥獸，因此被授職弓正，負責制造弓箭并組織打獵，以官名為姓，遂為張氏得姓始祖。后來歷經(jīng)數(shù)千年，張氏子孫歷經(jīng)夏，商，周，并隨周王之子入晉，從此成為晉國卿士，幾百年后，三家分晉，在晉國的張氏轉(zhuǎn)而效忠韓國，其中有個叫張開地的，在韓國當了五代韓王的宰相，而他的孫子更是大大有名，乃是漢朝開國之一的留候張良！”

劉裕的臉色一變，他沒有料到吳郡張氏還有這么輝煌的歷史，尤其是張良，是他非常敬仰的古代人物：“什么，留候張良？這個運籌帷幄的絕代謀士，居然是吳郡張氏的祖先？他們怎么會來南方的？我記得應該是永嘉之亂前，他們就是吳地大族了吧?！?